臨終之人!”

過會兒,胡武淨把碗底的粥刮幹淨後,將碗還給陸安,神情又鬱鬱起來,“坊間都說,人老到走不動開始臥床那一日,就再也沒辦法下地走路了。然後,我就會老死。按理說我已經活得夠久了,該體驗的我也都體驗過了,應該是了無遺憾的。可是我心裏卻還是怕死。那郎中都把你倆喊出去說什麼了?說我要死了是嗎?”

陸安垂眸,將碗筷收回木籃子裏,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你別多想,隻是摔了一跤,怎麼會死人呢?郎中喊我們出去是看你家裏髒亂差,以為我們寒酸拿不出醫治你的費用,所以要提前確認一下。等你身體好了,你好好打掃一遍家裏吧,我都要看不過去了,角落裏居然還生了蜘蛛網!”

陸安成功將胡武淨氣得胡須吹起,“你家裏才髒亂差!”

胡武淨說完,又自己承認道,“我的確很久沒有打掃家裏,因為我總覺得那樣能夠把他們活著的痕跡都保留下來。”

陸安知他隻是想傾訴,便安靜的聽著。

老人飯後發困,很快就昏昏欲睡,隻是他忽然抓住陸安的手,絮絮道,“鐵生啊,已經過了立春了,你可得趕緊去田裏翻土播種了,不然就要晚咯。晚種的油菜晚收獲,到時候賣不出去的……”

最後一字話音落下,取而代之是他沉穩的鼻鼾聲響,胡武淨的手垂落下來,他睡著了。

陸安將胡武淨的手塞回被褥裏,視線緩緩上抬,落在他花白的頭發和蒼老的臉孔上,那些都是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悵然,既是因為世事無常,讓胡武淨白發送走黑發人,獨自活著,也是因為人到垂暮,生命脆弱不堪一擊,隻是摔了一跤,竟是可能會離開人世。

鐵生於陸安而言,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但不難揣測出他是胡武淨已經去世的親人。

他知道,這是胡武淨在半夢半醒之際把他當成了鐵生,才說出了這番囑托。

他不是鐵生,可是沒有關係,就算鐵生不在了,自己也能幫鐵生完成這個囑托。

陸安又陪著他多坐了一會兒,才吹熄油燈離開。

陸安獨自穿過幽暗的鄉道,腳下步伐越走越快,他迫切的想要看到溫含卉。

直至抵達家門口,陸安推開柴扉門,前院油燈徐徐燃著,映亮坐在木凳子上等他回家的溫含卉的麵容。

她抬眼望他。

那一瞬,陸安的心才踏實起來,正因為不知未來如何,才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於是陸安格外認真道,“溫含卉,我回家路上好想你啊。”

溫含卉愣了一下,“崽崽,前陣子剛覺得你長大一些,結果又開始粘人了?不過是出門了一個時辰而已。”

“好吧,其實我也想你了,所以才坐在前院等你。”她如是溫柔的回應他。

第36章 純真不再 你夜起幹嘛呢?

溫含卉拍拍自己身旁另一把木凳子, 示意他坐過來,“我看你從胡武淨家裏回來神情不對,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可以跟我說說?”

陸安乖覺地在她身旁坐下,儀態端正,便是一把木凳子都坐出了在提督學院參加科舉的儀態。

他把胡武淨半夢半醒間的囑托告訴了溫含卉,說自己想竭力幫他這個忙, “老頭子受傷後心思敏[gǎn], 躺在床上有些鬱鬱, 不利於恢複, 如果能帶他去看看種好的田地,他許是會舒暢一些, 等春日種子破土而出,綠油油的萌發時,他心裏也有個努力活下來的期盼。你覺得如何?”

聽罷, 溫含卉溫柔地摸了摸他腦袋, “鄰裏有難,伸手相助是應該的。何況他還是你來胡家村結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之前在宴會上, 你還特意請了他來我們家,在你心裏, 他很重要對不對?那我也會出一份力的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