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陸安歸家後,也漸漸沒有閑暇與溫含卉坐著看星星聊天。
起初,溫含卉難受了好幾天,但是為了給陸安提供一個安靜的溫書環境,她再委屈也沒抱怨過。
後來,她找到一個折中的辦法:在四合院的天井下做縫繡刺繡的活計,既可以補貼家用,又能透過他寢間窗柩麻紙偷偷的看他。
寢間裏,陸安也隔著一層麻紙在看對麵模糊的身影。
光是一個輪廓就很滿足。
半晌,他察覺手中毛筆筆尖掛著的墨在白宣上染出一片突兀的墨跡,才慌忙回神,將毛筆架在筆山上。
他捏了捏鬢角,無奈又苦澀,白費一張宣紙,也還是好想她。
與此同時,溫含卉將手中的刺繡收好針腳,走到陸安房門外,低頭看著門簾外“可以打擾”的木牌,她沒有進去,而是佇在外麵同他說了聲晚安,“崽崽,我先睡了,明日還要起床幹活。你也不要熬夜,對身體不好。”
陸安應了聲,又等了會兒,確定她已經回房歇下才撩開門簾去淨臉。
回到中庭,他腳下沒忍住朝西一拐,去了她寢間門外,踟躕一會兒,低聲問道,“溫含卉,你睡了嗎?”
裏麵傳來女人迷糊的聲音,“躺下了,就是還沒睡著。”
陸安慢吞吞道,“夏天蚊蟲最多了,不知道你坐在天井下邊有沒有被咬。反正胡老頭身體已經基本恢複了,釣魚釣得可勤快了,我明日所幸就不去看他,去山裏摘些薄荷葉子,你塞香囊裏掛著會好一些,好嗎?”
溫含卉撓了撓小臂上被蚊蟲叮紅的鼓包,唔了一聲,實在是熬不住,也不想陸安熬夜,就叫他去睡覺。
夜色已深,陸安轉身回房。
他已經許久沒有鼻酸,以前不知道,原來疏遠這般磨人,靠近讓他這般膽怯。
讓他夜半三更,翻來覆去時,腦海裏隻有一個人。
陸安忽然就很後悔,為什麼要這般折磨自己,他實在堅持不住,他實在喜歡她,光陰荏苒,須臾即逝,他不應該再有僭越的夢,卻也不應該疏遠她,讓他們都難受。
錯的隻是他一個人,讓他遭受懲罰,學會自律,就已經足夠。
陸安把壓在枕下的帕巾拿出來,借著淡淡月光看著帕巾上的小書生,還有女人一針一線縫繡的名字,胸膛起伏一下,珍惜地用指尖觸了觸,不想繼續執拗,想通了一些事情。
他應該讓她高興。
至少多陪伴她,多和她說話。
至少不辜負她的期望,考中/功名。
……
油菜是在盛夏長熟,開出滿眼的金黃,那天也是京城和附近鄉鎮的學子參加鄉試的日子,胡武淨覺得這是個好兆頭,自己也不辭辛苦要和溫含卉一道送陸安進貢院考試。
陸安臨出發前,最後一次檢查完書籃,把那張帕巾也放進去,掮起背在肩上,在胡武淨的催促中出了門,三人並肩而行。
這回,沿街學子明顯沒有參加院試時的多,到了貢院外也隻能望見稀疏白衣書生。
從院試到鄉試,人數驟減,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不過如此。若是中了鄉試,便有入朝為官的資格。由民到官,是尋常人不可仰望的飛躍。
陸安進考場前,問溫含卉有沒有鼓勵她的話。
胡武淨卻先答了,“你平日裏對待我這個糟老頭子還不錯,行善積德了,佛祖會保佑你好人有好報的。”
陸安瞥他一眼,敷衍地謝過,而後滿懷期待地看向溫含卉。
溫含卉隻說,“平常心發揮就好,我現在一個月可以賺一兩銀子了,供你讀書不成問題,就算你沒考中,出來也還可以繼續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