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是翼卓的聲音,陸安愣了一瞬,反應過後便將毛筆搭在筆山上,拂了拂尚未幹透的卷紙,雙手呈遞給翼卓。

在開考後要求提前查看考生答卷,屬實罕見。

翼卓觀閱陸安答卷時,又全程如深潭般毫無波瀾,沒有一絲能夠被捕捉的情緒,讓人無法窺探這份答卷的好壞。

片刻後,翼卓將答卷放回陸安身前的案幾上,繼續巡堂。

翼卓不執一詞離去,像是丟擲了一顆石子進湖麵,讓陸安心緒泛起波瀾。

陸安抿了一口茶,從書籃裏拿出那張特地帶過來的帕巾,手指拂過平整柔順的棉織布,垂眸看著上麵肉嘟嘟的小書生一會兒,平複下心緒後,才收回那張珍貴私藏的帕巾,繼而全神貫注地投入進答卷之中。

……

三日後,陸安是交卷的人流中第一個掮著書籃跑出貢院的考生。

因為能夠參加鄉試的考生不多,所以前來接考生的家長也不多,這回溫含卉就帶著想要一道來貢院接陸安的胡武淨站到了最前麵。

當然,她還牽著小白馬,“一家人”整整齊齊等陸安出考場。

陸安一眼瞧見,忽而又放慢腳步,平複呼吸,想要讓自己看上去穩重些,他還整理了一下發冠,確保儀容端正。

胡武淨敲兩下手中的拐杖,不耐煩道,“你在磨蹭什麼?你還是個矮冬瓜光腳跟在溫含卉身後晃蕩的樣子我都見過,這會兒就不必裝體麵了。知道你三日未見我們,想我們了,跑出來的時候跟陣風一樣!”

陸安:“……”

溫含卉則笑眯眯朝他招手,“快點過來,我難得請了一天假,今日可以和你呆一整天啦。”

陸安聞言,腳底不由自主加快步伐,走到她身旁,幫她牽著小白馬,“那我今天燒好吃的菜給你吃呀”。

胡武淨跟在一旁沾光,“平日裏淨給我送清粥小菜,今日我也要去溫姑娘家吃頓好的。”

幾人一路回到家,都沒有人提及鄉試一事,大家都覺得吃飯才是人生的頭等大事,其它都得往邊靠靠。

或許是因為已經盡人事,在等待放榜的日子裏,陸安一直過得很平靜,難得閑暇也沒有放縱自己,按部就班地起床喂馬,上山撿柴挖菜,去農田查看油菜的長勢,忙活完以後,他就順道坐在村頭的湖旁同胡武淨一起釣魚,等溫含卉幹完活歸家,燒完晚飯就會回到房裏寫一會兒字。

日子平順,陸安再見到翼卓是六月初的第一個清晨。

翼卓一身節儉束衣,隻身敲響他家柴扉門,說想要見見陸安在答卷中所寫的那片油菜田。

陸安雖覺訝異,但念及翼卓本就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於是他同溫含卉打了聲招呼就帶翼卓去了村頭湖旁的田裏。

一畝田被均勻分為九塊,每一塊地裏,油菜都排列整齊的生長著,玉翠旺盛,葉間一簇簇繁茂的黃花裏麵蘊藏著小粒的黑籽。水渠浸潤著夏日暴曬的土壤,控製每塊田裏的水量,陸安還插了隔板控製水流的進出,若要取水,就抬開木板,若不要取水,就將木板插好。

翼卓觀察了一會兒,又俯身摸了摸油菜葉子說,“你這片田的土壤很肥沃,油菜也發的不錯。你還自己摸索出了可以控製水流的機關,很厲害。我看這花有些已經結籽了,過不了幾天就可以收割榨油了,於你而言,便是收獲了勞作的成果,恭喜你。”

陸安說栽種的成果不隻是他一人的,平日有家人一塊幹活,栽成後也由家人看管。雖說他是主要釣魚,順便看管。

怎料翼卓聽後,那張麵無表情的臉罕見流露出讚許的神色,“你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