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玲看向她的目光略帶審視,“你和顧逸最近是不是走得挺近的?他怎麼專門指派你做事了?”
溫含卉撓了撓頭,不知道是否應該將自己與顧逸的私事告知胡玲,可是基於尊重,此事應當先與顧逸商量過後再做決定,她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陸安替溫含卉解了圍,“胡玲姐,您是貴人多忘事。上回就是您指派溫含卉負責對接補貨一事,顧大人那邊不想臨時換人對接,因而向您確認,也是常理。”
陸安說的合情合理。
隻是他話音落下後,周遭燥熱的空氣靜謐了下來,便是連鬱翠槐樹間的蟬鳴都停止了。
半晌,胡玲神色不明地應了一句,“也是。”
這件事讓溫含卉意識到,她與顧逸的相處或許進入到了一個是否敞明的節點。
若是兩人選擇繼續,那便應該坦蕩公開的處在一起,然後她再和胡玲如實相告。否則顧逸隔三岔五來手作坊找她,總歸是不合適的,時間久了,難免有人會說閑話。
若是到此為止,那也得攤開來說清楚。
許是因為心中沒有答案,溫含卉在回家路上難得沉默。
陸安似乎也有所察覺,他亦沒有說話,隻是靜靜陪伴著她。
那天夜裏,一方窄窄的天井下,兩個寢間裏的人都無眠。
陸安半夜坐起身,輕輕歎了口氣,將偷偷揣在前襟裏的那張帕巾又重新塞回了枕頭下,像是把一個揣在懷裏的秘密壓在了不能見天日的海底。
溫含卉睜著眼睛,想來想去,覺得顧逸很好,可是也僅僅隻是好,她的心中從未因此起過波瀾,那份好並沒有真正的觸動過她,便也隻是與她無關的好罷了。但她也並非滿腦子情愛的懷春少女,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在一起,並不憑借愛意,而是憑借合適。她也會像俗人那般權衡。
翌日天明,兩人眼臉下都有淡淡清灰,他們各自懷有心事,因此都未發現對方的異樣,都故作一如往常,一個去煦陽院,一個去手作坊。
進城分別前,陸安忽然叫住了溫含卉,“顧逸如果欺負你的話,你要記得和我說哦,我永遠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你有什麼煩惱和困難,我都會幫你解決的。有些事情,我們的想法或許不一樣,我就是想告訴你,你應該開開心心的,不要有那麼多顧慮,什麼家裏沒個男人不方便啊,那你真是不把我當男人了?什麼年紀大了再不成親就嫁不出去了,我不明白會嫌你年紀大的男人有什麼好值得你嫁出去的。年紀反而成了一塊真心的試金石。你看我就從來不會和你說這些貶損你的話,我反倒是嫌我自己年紀太小了呢。”
溫含卉眼眶溢起一層水霧,她責怪他大白天幹嘛突然煽情,並且擺手趕他去學堂念書。
陸安掮了掮肩上的書籃,還是很鄭重地說,“我就是你的娘家人,你記得有事情要跟我說啊。我希望你是真心因為喜歡,而不是合適,或是出於其它的考量才去嫁人的。我們家不需要你活得那麼憋屈,一點委屈都不需要你受。”他朝溫含卉擺了擺手,旋即走進了喧鬧的街中。
溫含卉站在原地,看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才低頭偷偷抹掉眼淚,轉身去了手作坊。
今日侍者將補給顧逸的貨運送到了,交由溫含卉點核,布匹的數量和顏色都對上了,她多留了一個心眼,挑揀著拆開檢查了一下做工,竟又是發現了細微瑕疵之處。
溫含卉皺起眉,若是這些布匹出給尋常的客人,他們可能無所察覺,但是出給一個專門做布匹生意的商人,怎麼可能逃得過他的眼睛。
可是顧逸是大客戶,紡織坊賬上有很大一部分收入都來自於顧逸的訂單,他這張單子本就是補貨,堅決不能再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