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姓名處,屈指輕敲案幾,發出脆亮一聲,而後在滿遠寂靜中再度響起這位年輕的皇帝的聲音,“那就讓這位考生親自解答一下,他為何會在答卷上有兩題未作答好了。”
“差人把這位叫陸安的考生請上來。”
陸安自徑起身,隨著侍衛一路行至莊嚴的院閣上,他恭敬地朝考官行李,眼眸淡淡劃過翼卓,而後循平民拜禮跪在了文景帝跟前,“考生惶恐。我在瀏覽完考題後,心中規劃出兩種作答的途徑,一是每道題都答滿,一是把會的題都答精。對於不會的題答滿也未必有用,相較之下,我更想把握住所有會的題目。並非我態度不端,考生正是因為重視科考,才不願潦草作答。”
文景帝垂眸瞧翼卓,“你現在懂了吧?翼卓,你不懂,所以你就沒有人家的謀略。”
翼卓氣得鼻孔都撐大一瞬,“陛下,這人隻是嘴皮子功夫了得罷了,實則他在開考後還在幽幽煮茶,品了小半日才開始作答,這樣的態度很難與認真掛鉤。”
陸安無辜地應道,“翼大人誤會我了。考生不才,需要一些時間舒緩緊張的心緒,不然我無法沉心答題。”
文景帝聞言,以手握拳遮擋笑意,“此甚好,比朝堂上舞文弄墨的老東西有意思多了!還懂得勞逸結合,朕很喜歡。”
當今皇帝都這樣說了,翼卓再辯,就有拂文景帝麵子的嫌疑了,他隻得麵色青灰地退至一旁。
紅榜很快便提筆寫好,三甲由文景帝親自指定,其餘依照畫紅圈的數目由高至低排列下來,陸安的名字出現在榜末倒數的位置,相較榜首,屬實是不起眼。
陸安掮著書籃走出貢院,在冬日脫光葉子的榕樹下捕捉到那個披著白鬥篷的姑娘,揚嘴一笑,走了過去。
溫含卉亦瞧見了他,一開始還慢吞吞地朝他去,後麵幹脆提起裙擺跑著到了他跟前,她胸膛微微起伏,同他抱怨道,“我等了你好久你才出來。”
陸安不動聲色地看她發髻中插著地蝴蝶木簪,和她覆在唇畔上一層紅暈,知她是特意打扮過才來接他,低頭掩了掩笑意,“今日考場內事情耽擱,所以放榜晚了,我們自然也出來晚了。”
溫含卉捂住肚子,“那我們快些回家吧,我好餓哦,想吃鹽焗雞。”
陸安指指不遠張貼的紅榜,“你不看榜嗎?之後我不會參加殿試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出現在榜上了哦。我覺得你應該去看一下。”
溫含卉下意識嘀咕道,“有什麼好看的呀?”
而後她睫毛顫了顫,眼睛明亮起來,趕忙拉著陸安往榜下去,“你早說你中榜了嘛,這樣我看榜就積極啦!”
陸安撓撓頭,“沒有很靠前麵,在最末幾位。”
“那也很厲害啊!我以你為榮!”溫含卉略過榜首下的人群,直奔最末,在紅紙處捉到陸安二字,反複觀賞了幾遍,心裏甚至想上手把那一小圈紙扣下來帶回家。
陸安佇在她身後,細心解釋,“之後我應該就會有官職下來,我肯定不會離家很遠的,應當是一個紮紮實實的京中小官。我是一個很戀家的人,之後我也會每日回家的,你可別生出什麼我有出息了,就要把我趕出去自立門戶的心思。”
“這萬萬不可行。”陸安幽幽道。
溫含卉聽後,大方擺手道,“你放心吧,我不趕你走,就此特聘你做我家一輩子的炊房大臣。”
歸家途中風大,溫含卉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鼻尖溼潤。
她在隨身所提的木籃子裏找了一圈,發現自己忘記帶帕巾了,便向陸安討要。
陸安也沒在意,從前襟中摸出一塊帕巾就遞到了她手中,還囑咐她說,“你要穿多一點呀,這樣子容易感染風寒的。我回去給你煮薑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