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封信則非常簡短:我要回京了,可以去找你嗎?很想見你。

溫含卉心一跳,趕忙把所有的信紙都團成一團扔進匣盒裏,用銅鎖鎖好。

鎖好就當作是沒看過。

雖然早就知道文景帝召陸安年後回京,但是真正到了陸安要回京的時候,溫含卉居然緊張的睡不著覺。

當溫含卉頂著泛青灰的下眼臉過完春假,準備用忙碌來忘卻與陸安相關的事宜時,開鋪第一日,就聽見往來的女客議論紛紛,說是那個少年知府今日抵達京城,傳聞中他生得俊俏威儀,在揚州很受媒婆喜歡,但是為人嚴苛守禮,愣是沒讓姑娘近過身,這等天上掉下的嫡仙,她勢必得去一瞧究竟。

溫含卉坐在木櫃台後,撥弄著算珠的手忽然就動不了了,她的心砰砰跳,幾乎要喘不上氣。

是了,從揚州寄信到京城要十天半月,信在胡武淨家放了一陣子,陸安的確可能已經抵達京城了。

正想著,長安街上人潮湧密,不知是誰先喊道,“揚州知府抵京了!”

第67章 陸安回京(下) 你也是一個需要被人疼……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

驚惶之間, 一支馬匹隊伍已經駛過好運手作坊的鋪麵,溫含卉在一片震耳欲聾的喧鬧聲中回神,猛地放下算盤, 理智全無,腦海中一片空白,心裏尚未想清楚,腳就已經不聽使喚, 急步踱出了手作坊, 她站在鋪麵門口的石階上, 視線剛好可以看到威儀銀熠的鎧甲士兵在為後麵的人開路。

馬蹄踏過長安街, 溫含卉一眼捕捉到端身坐於其中的陸安。

一襲緋色錦袍,束發於木冠之中一絲不苟, 寬肩氣闊,下頜棱角分明,眉骨挺起, 黑眸深若漆夜, 英俊、疏離、且銳利。

他真的變了好多,身上已經完全沒有稚氣, 令溫含卉既熟悉又陌生,細看他的容顏大抵是沒變的, 可是氣質卻如脫胎換骨。

他一定吃了很多苦,溫含卉眼眶克製不住泛起灼熱。

在陸安所端騎的駿馬駛過長安街某處時,原本目視前方的他忽而捕捉到一處目光, 握住韁繩的掌心收緊,馬蹄停蹴下來,他緩緩朝右看去,在周圍一片詫異的低呼聲中, 看見了一塊金字黑底的楠木牌匾:好運手作坊。

手作坊內陳列著各種各樣的綾羅綢緞,有女工坐在一旁縫繡,還有一個背對著他,步履匆匆往裏走的女人。

女人身段高挑,梳著幹練的發髻,襦裙擺動,腰身苗條,腳踩著一雙已經卷毛邊的繡花鞋,那是陸安熟悉的鞋子。

一瞬間,陸安幾乎屏息著挪不開眼,哪怕她給他看的隻是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身旁有士官喚了陸安幾聲,整支隊伍都停在原處,莫名地看著忽然走神的陸安,都在等他入朝上太和殿親自拜見文景帝,“陸大人?”

聽見下屬的聲音,陸安緩緩收回目光。

想了她很久,到真正可以瞧見時,心境反而不似早年反複煎熬思念時的海潮翻湧,而是升起一種隱秘地知道歸處的安定,一顆心有了可以落下之處,哪怕近來她都沒有回複過他的信件。

陸安凜起麵色,腿腳收緊踢了下馬肚,隊伍繼續前行,駛過玄武門,一行很快消失在百姓的視線中。

另一邊,手作坊深處,溫含卉有心在後院磨蹭,看看這個女工徒弟的刺繡手法,檢查一下裝車送貨的成衣數目和質量,還把管事招來聊了一下她對這份活計的看法、有沒有另找下家的意向。整個上午,在後院的女工都挺直腰杆打起十萬分精神來幹活,因為她們的老板在後院裏兜兜轉轉四處觀望就是不走,好像一個閑來無事、隨時準備找茬的村口惡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