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溫含卉鼻尖還嗅到一股淡淡的梔子香,她心中有所預感,忽然就覺得抓在掌中的這封信很燙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溫含卉左右看看,確定四下無人,她迅速把信封收進廣袖中,鑽進柴扉門中,啪嗒一聲,將門關合將插銷落好。
裙擺晃動,一個身影眨眼間便消失在寢間外。
溫含卉心跳如鼓。
鼓錐落在繃緊的鼓麵上,一聲更盛一聲。
她惱自己的心緒起伏和反複無常,說好不再看陸安任何的來信,不再關注他的任何消息,卻又克製不住撕開信封,細細讀起信來:
午後從太和殿出來,陛下給我安排了一處府邸,我乘馬車去看了一趟,裏麵空空如也,還需慢慢修繕,添置物件。我興致不高,打發走侍衛,獨自清掃出一個寢間,換下官服去淨身,點了熏爐熏信封,這是我回京後第一回 寫信給你,我再也不怕沒有信使肯給我送信,從今往後,我親自送信至你家。
今日歸京,我看見你的身影了,你在長安街上開了間手作坊了,我真替你高興。
很想你,很想天天見你,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落款是:崽崽親筆。
溫含卉看著那封信,漸漸紅了眼眶,低聲嘀咕道,“你肯定很得意,把我弄得心緒紛紛,拿不起又放不下,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當天夜裏,胡武淨在用膳間忽然咳嗽了兩聲,引得溫含卉的注目後,他慢慢咧開笑容說,“溫姑娘,說來是個巧合,我今日歸家途中,遇見陸安了。”
他偷偷觀察溫含卉臉色,似乎在判斷自己能否繼續說,見溫含卉沒有明確製止,他便裝模作樣感慨道,“哎呀,小崽子長大了,生的好高挺俊俏,看上去令人信賴和依靠呀!就......他知道我去年感染風寒後搬到你家中居住了,還......還關心我的身體,問......問能不能來看看我......”
溫含卉麵無表情地看著胡武淨,不言不語。
胡武淨吞了吞口水,“我肯定是說要他征求你的同意才能來看我嘛!你不見他,我肯定不會搭理他的!”
溫含卉適才繼續用筷子夾起幾片青筍,拌進粥中一起吃,“您可以約他一起去釣魚,或者去拜訪他在城裏的新居,總之不要帶來我家裏,我不想見他,一點都不想見到他。”
溫含卉勺了幾口粥後,不緊不慢地說,“對了,如果您喜歡,也可以搬去和他一起住的。畢竟他當官的,家裏宅子肯定比我這寬闊舒適。”
胡武淨不敢再說話了,哆哆嗦嗦拄起拐杖,在炊房窸窣一陣,端出一個菜碟,擺到溫含卉麵前說,“喏,溫姑娘,我給你片的生魚片。”
溫含卉沒有碰那碟生魚片,用晚膳後,匆匆漱口淨臉就回寢間躺著了。
胡武淨在心裏咒罵了陸安九十九遍,然後歎息著吃起那碟生魚片來,多好吃的生魚片啊,不吃就浪費了。
到了月亮高懸時,胡武淨打掃好飯桌和炊房,才起身往中庭走。
直至溫含卉寢間外,胡武淨看著那塊早就已經褪色被磨掉痕跡的木牌,他知道這塊木牌上原本寫著什麼,正麵是“可以打擾”,反麵是“暫時勿擾”,是陸安很多年以前剛學雕木時做的小物件,她一直沒有扔掉它,哪怕是遷居,哪怕是把陸安趕走以後。
胡武淨蒼老敦實的聲音自門簾處響起,“溫姑娘,你睡了嗎?”
溫含卉正躺在床榻上睜眼睛瞪懸梁,毫無睡意,嘴上卻是沒回應,她怕胡武淨是又來勸她的。隻要不搭理他,他總該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