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玉衡歎了口氣,想著起身離開,結果就聽見旁邊坐著的王家大少,牙齒咯咯響,臉色也變了,一雙眼看著台上發愣。
一抬頭,盧玉衡頓時也注意到,今天演的戲還真新鮮。
他平日裏不太喜歡這類消遣,嫌鬧得慌,寧願多背書,多練字,一早也練成被人請去聽戲,看歌舞,表麵是看,實際上腦子裏都在想別的東西,今天也沒注意台上演的都是什麼。
靖州這邊不比京城,好些戲文都是老套重彈,好幾年下來,都沒有新鮮花樣。
今日卻不同。
“……望家鄉,去路遠,別妻千裏音書斷,關山阻隔兩心懸。講什麼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懷血刃未鋤奸。歎英雄生死離別遭危難,滿懷激憤問蒼天:……誅盡奸賊廟堂寬,壯懷得舒展,賊頭祭龍泉。卻為何天顏遍堆愁與怨……天啊,天!莫非你也怕權奸,有口難言?風雪破屋瓦斷,蒼天弄險……”
一個年紀輕輕,化妝並不濃的男子唱腔很渾厚。
戲文很好看,故事很精彩。
他聽了半天,這出戲似乎叫《水滸傳》,剛才聽過去一折子,正好是‘逼上梁山’。
但這唱詞,卻還不能讓盧玉衡心驚肉跳,真正讓他心驚肉跳的是,台上居然詳詳細細地描述老百姓們殺官//反的過程,那些鄉紳,世家大族,都讓吃不飽飯的農民們或者殺了,或者逼得家業散盡,背井離鄉。
“真是,真是……有辱斯文!”
王家的家主臉色不大好,可又忍不住著迷。
不隻是他,其他人也入了迷,即便是他們好像和劇中的反麵角色更有共鳴,但也不是不能理解裏麵那些人殺官造、反的無奈。
這出戲讓他們看得都忍不住帶入其中。
尤其是某些小細節處,簡直就是靖州現在的情況,好些人都忍不住想。
也許明年,老百姓們就真活不下去了,他們活不下去會做什麼?
萬一全都被逼成了暴民,自己養的那些家丁,能不能抵擋得了?自己置辦下的那些家業,會不會就此失去?
最怕亂世的,不是什麼都沒有的貧民百姓,反而是他們這些人。
一出戲,一直唱到傍晚。
等戲文結束了,方容才笑眯眯地拍了拍手,就讓人抬了一筐子紅薯過來。
“諸位,這是王妃從海外找來的糧食,現在請諸位品嚐一下。”
紅薯都是烤好的,由漂亮的小宮女剝了皮,拿給那些客人們吃。
烤紅薯的味道,那絕對是從上到下,無論貴族還是平民,就沒有不喜歡的。
甜甜的紅薯吃進口,所有人都連連誇讚,隻是一邊吃,一邊不免瞎琢磨,這位王爺要做什麼?
方容笑眯眯地說了一通紅薯的好處。什麼補虛乏,益氣力,健脾胃,強腎陰,反正就是吹出了一朵花來。
“最重要的是,紅薯的畝產達到千斤,這還是往少裏說,如果種植得當,正常情況下畝產有兩千斤到三千斤。”
“多少?”
眾人一愣。
一時間,所有人都沒有反應。
王家當家哈哈一笑,樂道:“王爺恐怕是說錯了,不是千斤,而是百斤吧?”
眾人也笑。
結果一抬頭,看到方容一本正經地坐在那兒,一點兒改口的意思都沒有。
王家家主不覺愣住,眨了眨眼,臉色一下子就紅了:“……難道是真的?王爺沒在開玩笑?”
“這種事兒怎麼能開玩笑?”方容挑了挑眉,“我敢發誓,若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
在座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他們自然不會不相信方容,方容是什麼人?那是王爺,古人重誠信,尤其是王爺之尊,要是胡說八道,必然會被人鄙夷,將來還怎麼治理靖州?還有誰會投入他的門下?
一下子,在場的就都相信了,一時間,所有人看向筐子裏那些紅薯的目光,就和看到金山一般,甚至比看見金山還要高興。
能參加方容宴會的人,都不是傻瓜,相當明白如今糧食的重要性。
不是說他們本身能吃飽,不怎麼會挨餓,就不會去關心糧食的產量,若是能得到這樣的高產作物,那可以得到什麼好處,簡直都不必多說。
“本來自然不會敝帚自珍,今天請各位來參加宴會,就是想討論一下,應該怎麼來分配紅薯,好盡快實驗出它的具體產量,盡快廣泛種植,除此之外,我家王妃還有一些生意,想和諸位聯合一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