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一停,她便離開了。

管事玉娘親自送了人出門,轉頭就樂滋滋地找上明姝。

彌珍半道上攔住她:“玉娘可知方才撫琴的人是誰?”

玉娘年過三十了,眉眼間還有幾分當年的風情在,舉手投足也是穩當了些,“是明姝,方才那位貴人還給了銀子。”

又是明姝。彌珍默然歎息,玉娘喜得不行,“早就知她不同尋常了,沒成想琴也彈得這麼好。”

尋常窮苦人家把女兒賣進來,樓裏都會請人教授琴棋書畫,明姝卻是不同,不僅會彈琴,還彈得這麼好。

一時間,明姝成了玉樓春最吃香的人。

接連幾日,秦棠溪都會來玉樓春坐上半個時辰,聽完一曲就離開。

就連皇帝都聽出些許風聲,朝會後留了吳諳下來,“朕聽聞阿姐這幾日都會去花樓聽曲?”

今上是位剛及笄的女子,在位十年,跟著秦棠溪學了不少治國之道,明黃色的裙裳穿在身上,多了女子的明媚。

吳諳就比皇帝大了六歲,明姝的事情耿耿在懷,聞言便回道:“聽說是這麼回事,長公主行事古怪,臣也不明她的意思。”

皇帝托腮思索須臾,“阿姐聽的曲是不是都來自一人?”

吳諳記恨的就是這件事,昨日去玉樓春想見明姝,管事玉涼竟以秦棠溪的名義拒絕了。

“好像是一人,是叫明姝。”

皇帝又道:“是何底細?”

“底細幹淨,是家中貧困,父母為給她弟弟娶妻就將人賣了,聽說得了不少銀子。”

“那也甚是尋常。”皇帝旋即就放心了。

吳諳趁機又道:“長公主是女子,又是皇室中的人,頻繁流連煙花之地怕是會引人胡言。”

“本朝無律法約束,朕也耐她不得。”皇帝沒有辦法,若是親政也就是罷了,偏偏斬殺了她的臂膀信國公也沒有使她亂了方寸。

吳諳小步上前,低聲說話:“臣有一計。”

皇帝眼光湛亮:“快、快說來朕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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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這日下了大雨,玉樓春的客人沒有因此而減少,反而紮堆般擠在廳堂內。

明姝換了華服,杏黃色的裙裳上以絲線繡製了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玉娘歎息道:“若是官宦人家,定將這普通的絲線換作金絲,必然大放光彩。”

明姝低頭看了自己身上的裙裳,金絲?

她也曾用過,前世作為信國公獨女趙瀾的時候,何曾是金絲,就算是雀羽也是常用。

玉娘瞧著銅鏡裏美若神女的明姝眼中放了光彩,朝著婢女揚了揚下顎,親自給明姝描眉上妝,笑吟吟告訴她:“女為悅己者容,隻要你聽話,我保管你衣食無缺。”

明姝聽得麻木了,這具身體的父母將女兒以萬兩銀子賣了,回去置辦田地添置屋舍,骨肉親情竟比不上身外之物。

婢女這時端了熱湯過來,玉娘接過來遞給明姝:“喝碗湯熱熱身子。”

明姝半日裏沒有喝水,上了台不知何時才回來,沒有遲疑地接過喝了下去。

熱湯入腹,整個人都暖和不少,僵硬的四肢也變得靈活了些,她朝玉娘行禮就往高台走去。

玉娘在心裏默默數了三,就見明姝的身體倒了下來,她忙讓人準備木箱。

迷暈的明姝被裝進了木箱,輾轉抬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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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瀝瀝的雨從屋簷上落了下來,平兒捧著參茶進屋,卻見郡主秦見晗走進屋。

秦棠溪有位好友,多年前慘死,留下一女,被她接回府裏以郡主的爵位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