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3 / 3)

「什麼姨?」岑遙喝一口水,反應過來:「哦,你說我媽?」低頭發現是湛超的杯子,兩人的水杯其實特別像,湛超的杯口多一道印花。

夢見沒有過身的人,又感覺不大吉祥。

「對,不過,我還沒有去包公園劃過船,我就是猜,不像巢湖,應該是護城河吧。又不很像?護城河岸上沒有遊廊吧?哎,我不知道,反正,我夢見阿姨一個人在劃船,還不是現在那種電動的,是我以前在北海公園劃過的那種,那種船,帶白色的槳。天還挺藍的,船就在水麵上漂。阿姨頭發沒剪,是盤著的。」

停了一下,又回憶說:「頭發上插了一根孔雀羽毛。」

週三,管美君設宴在政務區同慶樓。天鵝湖脈脈著一衣帶水,側畔林立大廈、商超,曲折處匿有酒館水吧,兼有街心公園,廣電新中心夏季完工,形狀摹「鳳凰擺尾」。鬧區外造富麗風流的大景,人為製作視野焦點,是三線省會的自尊。小市民不管城規的閑雜,隻關心這地兒車是真他媽難停。管美君催命鬼似地發消息,岑遙回她語音:「五分鍾。」湛超繞進地庫,搖窗看牌牌兒,怒了:「靠一小時二十,不搶呢他?」

「資本家黑心啊。」

中國人設宴總要把一桌點得花團錦簇,好像宴席殘缺一角,命理跟隨殘缺。不知道以為是管美君二嫁,她高跟鞋,紅旗袍,漿果的嘴,兩腮也畫了顏色,笑時顴上拱起兩團熟爛桃肉,戒指項飾佩戴齊,整個兒光燦燦。湛超推門時,她正跪在包間的地上,依偎緊臂彎間不足椅子高的女童,指小何,嘴做誇張口型,耐性教說:「悠悠跟媽媽念,鵝何,何,何叔叔,喊人,喊何叔叔好~」病弱的童聲,質地樸拙,依樣模仿著大人的口吻。簡直沒人能不化掉。小何精明市儈,卻剎那如諦聽見福音堂的唱詩,背後刷拉飛起白鴿了。他窘得手亂劃,又蓋上孩子前額揉一揉,口舌硬梆說:「哎,健健康康。」小何嘴碎、欠、損,說好話比母豬上樹難。最後竟還包了紅包!彗星下週撞地球。

「管姐。」岑遙喊。

「呀,就你兩個慢!」她起身,胸腹兩側一輪輪的脂質,「悠悠,又來兩個叔叔啦!」

依據基因,人的長相終歸在做算數,像就是像,因緣離散也改不掉。悠悠長相卻既不隨父也不隨母,可愛得不是任何附庸。換言,她輕易能是夫妻離叛的一道裂隙。

那樣一雙黏著上下兩彎蜷曲眼睫的玻璃眼珠望過來,饒是岑遙也無措,他也不自覺地單膝跪地,做生平最和善的微笑。 「次恩岑,悠悠,這個叔叔姓岑,岑叔叔。」

「岑叔叔。」

岑遙覺得撫摸她有點太褻瀆,就隻笑,把禮物盒遞上,「拆吧,看看喜不喜歡。」

孩子教養好,背過手搖頭。管美君說:「收到禮物要說什麼?」

「謝謝。」

「對著送你禮物的人說哦。」

悠悠接過,怯聲道:「謝謝岑叔叔。」

岑遙化了。他在發症,想家寶能不能隻有一天,變小,變小,恢複成那個隻在他臂彎下小憩的嬰孩呢?真不願意她突然就舒開翅膀,說不要攔我,我一定要去對岸。也不單純是捨不得,也嫉恨,憑什麼你可以?我也想去,也不想隻在原地敷衍抵抗。

「喏。」管美君又指湛超,「這個是湛叔叔,之安湛。」

湛超蹲下展臂,「叔叔抱好不好?」

孩子就神異的一點兒不怕他,鞋底咯唧唧的兩步上前。他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