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家寶的她打算織玉米花針,好像也挺土。她頭發去焗了顏色,她說染黑,覆掉根處的星星的白。洗頭姐四十啷當麵容衣著仍然誇豔,說不要不要啦,顯衰態,姐,你染深栗色,像我一樣卷一點內扣,抬氣色顯年輕好打理!於是乎花掉大兩百塊。關停吹風,發絲蓬蓬好像出鍋帶餘溫,確實在一瞬間,岑雪覺得鏡裏殘而不廢的身軀煥煥閃了閃。
蘇運平身體僵死掉那一部分恆久低溫,要比別人早一季度照上電烤燈。
「我覺得就不要回去了,櫃子裏被子褥子都有。」蘇運平半翻身,床前後晃吱呀響,「阿姨抓下背。」
岑雪在暖燈上溫溫手,「哪裏?」
「左一點,嗯對,下一點。感覺......」說得支支吾吾:「還是要正正經經洗個大澡。」
「等晴天要不要叫你同學來,幫你洗一洗?」岑雪幾乎沒怎麼見過他和別人往來。他背部皮質僅像一層蠟黃覆膜,脊椎可觸的頑硬。岑雪用最古的明礬兌水擦,精心塗龍珠膏或京萬紅,原先幾塊欲潰不潰的創麵已漸漸收口。岑雪一抓就在他背上留幾道痕。
「我早就把他們都刪了。」
「你不介意我就幫你洗,等晴了多少幾壺水,泡一泡,南方——」
「我介意。」蘇運平說,「你是女的。」
「那你讓我幫你打手銃?」
抓完剛坐下,岑雪心裏雞爭鵝鬥,說不清是什麼感受,還沒有理清織物的針腳,就感覺一隻涼手隔衣在她背上走棋,步子異常病鬱、孤寂,卻幾乎有力,緩緩到內衣的搭襻處。小肚子忽然很脹,她蹦躂扔掉毛衣出門去廊盡頭的公廁,老工房是這樣,一層僅公用一個。脫掉兩層褲子蹲下,腿彎曲就顫,已經到下蹲吃力的年際。牽絲的水流勒著內部淅瀝瀝落進便池,前部異樣有潮濕感,咚嗒一滴,岑雪費力伸頭借昏淡的燈看,錯愕地發覺是一滴鮮紅的經血。
口袋裏手機響,岑雪一驚,掏出來瞇眼看,按了接:「哎?大寶。」
「你在家喔?」
「沒有,沒有。」岑雪蹲住,另手撐住腳踝,「等會走。有事呀?」
「就隨便問問。吃了啊?」
「哦。我吃了,你吃了啊?」
「吃了。」
「在店啊?」
「在家。」
「你那可下雨?」
「好大雨。」
「怎麼,不高興啊?聲音都不對,你跟我講。我在給你和小寶織毛線。」
「現在誰還穿毛線?我今天做了個檢查,媽,我現在有點怕。」
一夜雨把皖中下透了,太陽升起還欠一點,天是清潭鏡澈倒置。岑遙下樓要了兩杯豆漿、八兩鍋貼、兩個茶蛋,多加一隻糖糕,鞋都踩濕了。湛超起亞叫夜雨澆溉,終於看出是輛白車。岑遙在車門邊看了會兒後敲窗,湛超嘎達開門。他鑽進副駕把吃的塞給他,自己仰著抽煙,都不開口。小區還是老人多,漸次有遛狗的、負劍的、提筐買菜的。豆漿喝下去半杯,湛超徐徐把額頭低下,疲遝抵上岑遙左肩,誰都是一夜的幹瞪眼,一夜的○
顏家遙有時候在想,倘若有一把天火劈燒了這片老工區,連帶自己眾皆殞命,來年又在廢土上發新枝,這無疑對世界有益。他晚上穿簽子不小心紮穿了倒生皮,疼到跳腳,血珠抹掉又很快凝起,幹脆手泡在水槽裏呆呆發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