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下班能同走也還是各歸各路,像兩顆孤獨的星球,原本還有些交集,現在卻隻是圍著自己的軌道寂寞地轉圈。
不過每周五他們依然會照規矩一起回祁家老宅吃晚飯,怕給二老看出不和,還特意同車過去:先各自開車到凱躍廣場,再一起坐祁昊的車回家,等吃過晚飯,祁昊再送吳笛到凱躍取車,分頭回他們在市區的公寓。
這主意是祁昊提出來的,吳笛覺得麻煩且幼稚,但想到順從他比說服他要容易得多,也就懶得和祁昊爭了。
凱躍廣場離祁家老宅和小夫妻的公寓都不近,吳笛想不通祁昊為什麼會選在這裏中轉,她問過祁昊,祁昊說“喜歡”,簡單兩個字就把她打發了。
兩人結婚即將滿八年,家裏的事都是祁昊作主,吳笛配合。吳笛很少考慮祁昊做決定的動機,即便祁昊告訴她,她也不見得能理解。
吳笛和祁昊的甜蜜期比她預料的要長一些,但還是無可避免走向了終結,她似乎從未真正了解過祁昊,對此刻薄者們有過一句極為犀利的詮釋——“她不需要了解他,隻要知道他是祁瑞鵬的兒子就行。”
吳笛趕到凱躍廣場時天色已暗,廣場中心的飛碟形照明燈將方圓百米照得如白晝般明亮。
祁昊就坐在燈下的長條椅上,身後是噴泉池,水池中央挺立著一個歐式美女的雕塑,麵含微笑打量來往的過客。
祁昊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他弓著身子,雙肘撐在腿上,右手握著手機,卻沒有在看,而是仰起臉,目光投向永無止息的車流。那神情很難判斷是愉悅還是苦悶,是一種稍稍抽離現實的沉思狀態,平靜無波,仿佛靈魂已穿越時空,隻留一個軀殼在眼前的世界。
吳笛站在廣場邊緣打量自己的丈夫,她很少會靜下心來這麼做,今天也許是存著有求於他的心態,也許什麼都不為,隻是在這樣一個突然被踹進穀底的日子,感覺身邊的一切都不太真實,值得好好費一番思量。
她的視線從祁昊臉上轉移到他身上,祁昊穿深色西裝,裏麵配湖藍色襯衫和同色係領帶,這樣的正裝他衣櫃裏有十幾套,不同色調的搭配,應有盡有。如果光看他的衣櫃很容易得出結論,這是個注重規則、講究範式的男人。事實上也差不離。
吳笛 24 歲認識祁昊,是在銳鵬醫療與施明克結盟的第二年。
祁昊大她三歲,當時三十未滿,還沒到挑大梁的年紀,穿著隨意,偏好休閑款式,他個子不是很高,但身形勻稱,五官端正,膚色微黑,不是那種第一眼就讓人挪不開視線的帥哥,卻很耐看,笑起來有種特別幹淨的氣息,頗能迷惑人,混在人群裏像個英氣勃勃的大男孩。其實是假象,他並不活潑,話也很少,跟朋友在一起他永遠是傾聽的那一位,聽就是純粹的聽,不愛指手畫腳發表意見。吳笛曾和他開玩笑,“你應該去做外科醫生,拿著柳葉刀站在手術台前一定很酷。”
然而祁昊繼承了父親的公司,他似乎沒有別的選擇,他是祁瑞鵬唯一的孩子。
祁昊三十二歲那年,祁瑞鵬第一次中風,健康嚴重受損,祁昊從父親手上接過管理整個公司的擔子,成為銳鵬醫療的總經理。
五年間,他肩上的責任越來越重,打交道的對象地位越來越高,他不再有機會穿那些柔軟舒適的休閑裝,衣服越穿越板正,像給自己鑄了副盔甲,也變得比較能說會道了,卻很難讓人猜透心思。他把真實的自己藏在盔甲裏,將很多人屏蔽在外。這個很多人裏也包括吳笛。
祁昊忽然轉過頭來,吳笛掐斷亂蓬蓬的思緒朝他走去。祁昊保持弓腰的姿勢,靜靜注視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妻子,直到她離他隻有五米遠,他才起身迎上去,臉色柔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