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魔鬼場,到處都是吃人的東西,霧濃得會看不清路,加上又將下雨,更不好走,找個地方度過這一晚,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寧音塵跟著彎腰鑽進樹洞裡,裡麵不像他以為的那麼潮濕,像是住過鬆鼠一類的動物,周圍鋪了些的幹草,可以暫且當窩睡一晚,而且他們三人完全擠得下。

聞人幻拿驅蟲蛇的煙霧在麵前熏了一圈,吉如意為了讓寧音塵舒服些,化成不大不小的本相讓他靠著,翅膀蓋在他身上,當做被子用。

睡意朦朧間,寧音塵往吉如意翅膀裡鑽了鑽,閉著眼看似睡著了,卻在用意識問:“你不在,妖域不會亂套嗎?”

吉如意也用意識回道:“每一隻獸都是我的眼睛,哪怕相隔千裏,我也能知道妖域的情況。”

“你現在,已經是很厲害的大人了。”寧音塵微微睜開眼,看見聞人幻抱著烽火靠在樹洞口假寐,又再次閉上。

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或追逐名利,或追求長生,唯獨他,沒有任何凡俗的慾望,沒有感覺自己真實活著。

他或許隻是一具想要復仇的行屍走肉,跟合天殿裡出現的墨林屍體很像,為了一個死前一秒的執念,一直苦苦支撐到完成它。

這樣的他,怎麼配得上慕無尋的喜歡,他早就已經不是六百年前的那個寧音塵,而慕無尋愛的隻是記憶中的那個自己吧。

寧音塵輕聲道:“如果這次,我也沒能殺死烏殊,你們不要再等我了。”

吉如意將翅膀緊緊蓋在寧音塵身上,以此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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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即將再次與烏殊交鋒,那晚聽著淅淅瀝瀝落下的雨聲,寧音塵想起當年跟烏殊那一戰,他原以為已經忘了,但鼓起勇氣回憶起,每一個細節都歷歷在目。

那是卿九閣師兄死後的一個月,大陸上最後存活的人幾乎全遷徙來神山腳下,因為他們認為的神山,會是庇佑他們的最後一方淨土。

而神山上充沛的靈力,也確實療養著他們遍體鱗傷的身體,隻是瘴氣依然蔓延,病倒的速度雖然減少,但依然存在。

每天起來,他都能聽到外麵的哭嚎,晚上又伴隨著那些哭聲入睡,間或者能聽到幾句怒罵,罵什麼的都有,那是寧音塵第一次知道,原來語言也能如此惡毒,比刀還傷人。

有一天他終於被折磨得發狂,衝出去大吼:“我的師兄也都沒了,我的家也被你們佔了,東西你們都拿光,還要我怎麼樣,我要是能拯救世界,我早去了!”

那些人蠻不講理地喊:“你是小神君啊,你就是無所不能,你什麼都能做到,快把天縫合上吧,你不是九州最厲害的人嗎。”

那時的寧音塵整個處於很混亂的狀態,彼時他披散著及膝長發,赤著腳,草草穿了間樸素單衣,聽他們口中的自己,彷彿銅牆鐵壁水火不侵,氣得仰天大笑。

那些人罵他走火入魔發神經,他也一直笑,最後他們拿東西砸他,寧音塵也抓起腳邊的東西砸回去,但他敵不過對方人數太多,最後身上落滿了噁心辨不清什麼的東西。

碎物狂風暴雨仍在朝他砸來,一塊大石砸中他額頭,血水瞬間留下浸進眼睛裡,隔著血水,他看到一個小孩從漫天砸落的垃圾裡朝他衝來,然後緊緊抱住他將他護在懷裡,劈裡啪啦的碎物便盡數砸在那個小孩背後。

小孩帶著哭聲在他耳邊道:“師尊,你等我再厲害些,我幫你把這些人都殺了,沒人再能欺負你。你等我......”

之後沒過多久,天之裂縫再次惡化,這次大半個天空幾乎都被裂縫吞噬,天無明日,大地昏沉,猶如末日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