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1 / 3)

,「您說的這些都是極端化的東西。」

林雙玉飛快地抓住了她在意的「中心詞」,眉心一蹙,掛滿濃重的無奈與憂愁,「是,極端,我們這些人不就是極端麼。」

觀念上雲壤之別,輕易開首地談話又輕易陷入了僵局。鄭斯琦卻不著急辯駁或是打破僵局,耐心地蹲在田埂子上,抬指,幼稚地希望能引白蝴蝶在此做一次短暫的停留。

「我們這裡的人啊,一輩子就這樣了。」林雙玉這才繼續笑起來,「不開化,軸,一根筋,小鄭你別見怪。」

「不會。」鄭斯琦便不經意去提,「所以說,下一代的培養很重要。」

這個觀念鄭斯琦相信是普世的,希望子子輩輩過得比自己好,這幾乎是深深融在中國人骨血裡固有觀念。

「那誰說不是呢。」林雙玉吸口氣,乾癟的胸脯瞬間鼓脹起來,再沉沉地歎出去;她抬頭飛快地望了一眼天色,那神色就像坐在井底,單隻能看見圓圓的一小片天色,且還是蒙灰又黯然的,「難喲。」

鄭斯琦,「您覺得,難在哪兒呢?」

林雙玉像是得了一個可供訴說的出口,又覺得對方溫和無害,談起來極其舒服。於是平常不願提的,今兒也就自然而然地給外人提了,「我們這兒人文化都不高,我倆兒子都唸書不多,跟你……跟你這樣的人上人不一樣。」

鄭斯琦碾了碾中指上的一層薄繭,「我說的其實是小五子。」

小五子?

林雙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拿舉鍬的手去拂開額上落下的一綹半白的頭髮。過會兒才張了張嘴,眨了眨眼,長久地「哦」了一聲。

「你其實想跟我說這個。」

鄭斯琦笑,「跟您隨便聊聊。」

既然林雙玉和喬奉天無法心平靜氣地商量,想要幫到喬奉天,就必須充當中介的身份,以局外人的身份,把喬奉天的觀念加以柔和之後傳達給林雙玉。很容易吃力不討好裡外不是人的行為舉動,再一次違背了鄭斯琦一直以來的處事習慣。

林雙玉並不抗拒這個話題,「……小五子那個伢兒聰明,看著打小悶著不吭聲不吭氣兒的,該明白的都明白。」

「既然如此,就應該更竭力地去選擇對他好的條件。」

林雙玉頓了一下,「什麼力?」

「盡力,盡力去選擇對他好的條件。」

林雙玉又一次笑得自嘲且戲謔,法令紋在鼻翼兩端投下狹長的陰影,「小鄭啊,你說的這個盡力要怎麼盡力法?盡力,是,盡力,老話講人活一世哪個不在盡力呢。可這個盡力有大有小,家不是一個人組成的,承重的木頭柱子不能光頂一個地兒啊,勁兒單往一處使就塌啦,旁人還活不活啦?」

鄭斯琦不響,等她繼續說。

「奉天他阿爸,小鄭你也看到了,他阿哥,我倆為啥回來我不說了你也知道。」林雙玉鐵鍬豎進土裡支著她半身的重心,「小五子在利南多大的開銷?且一年兩年行,三年四年呢,十年八年呢?等他上了高中上了大學,你瞅他阿爸這個樣子,他能飛多高。你往後再讓他回郎溪守著他這個缺胳膊短腿兒的窮老子,天大地大外麵他見慣了,他還能收的住心麼?」

鄭斯琦一笑,話說的不那麼溫和,幾乎是暗藏鋒機,「所以您就打算,早早斬斷了他的念想?」

林雙玉眼神倏而黯淡,眼皮耷拉下去埋住了半隻瞳孔。白蝴蝶繞圈兒在她鞋尖徘徊遊走。

末了吱聲,啞了啞嗓子,「我一輩子脾氣不好我曉得的,人書裡慣說的潑辣悍婦是我。可我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但凡,但凡有退路,我能捨得把我伢兒拘在這一畝地裡麼?不能,我不能,我現在是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