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想告訴殿下,一個駙馬罷了,看不慣就不要看,何苦糟踐自己身子。幸好現在還能調養回去,若不能呢?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不知為何,楊令虹滿心裏都是委屈。
她想給自己辯解,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珠淚滾落,哽咽道:“可我……”
“殿下的身體,是太妃他們想要又得不到的。他們還有許多誌向未成,聖上也還沒能接手所有政務,料想太妃更願意和你換換境遇,來調養一二。然而不能,她隻得拖著病體繼續操勞。”
顏莊微微勾起幾分笑,旋即消失。他靜靜地說:
“殿下,你何必為了駙馬,過得這般可憐?須知除了太妃他們,世上人有多少如意的?最底下的百姓,一家人都未必能有一件衣裳,身體虛弱,吹吹風說不定就病死了,小病熬成大病,想治又沒錢治。”
他道:“他們什麼都沒有,還肯艱難過活,而殿下,你是有,自己卻放棄了。”
楊令虹用力抹著眼淚。
她好似聽到顏莊的輕微歎息:“我其實也很嫉妒殿下。”
楊令虹抬眼望時,顏莊正安靜地坐著,仿佛什麼都沒有說。
“可我難受啊……”她隻顫顫地講了半句,又覺自己實在脆弱,滿腹委屈說出來,隻怕會遭到顏莊嘲笑。
她不想被他看不起。
“我明白,殿下很難受,長達三年的冷遇能把人逼瘋。”顏莊開了口。
他向她傾斜著身體,直視她雙眸:“殿下出身貴重,嬌養長大,狂風驟雨經不得,我都明白,今日隻想要殿下珍重自己。”
“我……”
楊令虹落入一個溫軟的懷抱。
她能覺出屬於女子的纖細的腰身,過於消瘦的手臂,雙手觸碰到極為突出的肩胛骨,無一不彰顯著這具身體不正常的瘦弱。
這是她的身骨。
而今這並不康健的身體緊緊擁她入懷,堅定如風浪中矗立的磐石。
顏莊的語調也似磐石般冷硬,帶著令人心安的重量。
他在向她保證:“今後殿下有我,當可為您遮風避雨,萬望您保重己身。無論作為我,還是作為您自己。”
他用了敬稱。
楊令虹渾身都僵住了。
她下意識想斥責這無理的舉動,最好仗著如今男子的體力將他推開,狠狠甩一巴掌,令他為唐突主子的舉動清醒清醒。
可懷抱中傳來的力量和溫度,卻輕而易舉地壓下了升起的憤怒。
取而代之的,是無數混雜的說不明的情緒,宛若漲來的潮汐,洶湧著將心湖淹沒,一浪浪翻滾,帶著無可匹敵的能量。
楊令虹淚水決堤而下,亦緊緊抱住了他。
她的身子過於病弱了。
勒緊時,肖似一根竹子。
不盈一握的楚腰,給她帶來的絕非美貌,反而奪去了她令人羨慕的健康。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輕而鄭重,似從自己口中發出,又似遠自天邊傳來:“好,廠臣,我信你。”
顏莊鬆開手,跪在她麵前。
“奴婢猖狂,該當萬死,請殿下懲處。”
楊令虹瞅著他的眉眼,有些想笑,又有些想落淚。她沉默許久,才道:“起來吧,下不為例。”
顏莊順從地起身。
他垂著頭。從她的角度看去,纖瘦的脖頸展露無疑,楊令虹忍不住伸手撫摸。
太細了。
細得令人發怵。
這可是她用了二十年的身體啊。
她頹然地放下手臂,迂久,也做下一個保證:“我也會……照顧好廠臣身體的。”
顏莊便笑了。
楊令虹不想在車中繼續坐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