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算想起衙門裏發生過的正事,問道:“廠臣,我剛處理了一個案件,不知是否妥當,還請廠臣賜教。”
“好。”
她把前因後果都講了一遍,又將所有人的反應複述給他。
顏莊平靜地回應道:“殿下仁德,令人敬佩,如有誰因此懷疑殿下,您便說一時興起,當可應對。”
楊令虹腦海中浮現出那些朱筆點出的律令漏洞。
她懷疑地望著顏莊:
“一時興起?我不過按律審理,就能被稱作仁德了?那以後判的越來越多,還能說每次都一時興起嗎?”
顏莊這回沒有立即回答。他停頓片刻,才答了一個問題:“如果多了,殿下就說自己痛改前非吧。”
楊令虹震驚地瞪著他。
她再次懷疑,兄長寵信顏莊有沒有問題,甚至慶幸自己成了顏莊。
可她又不由自主地記起那箱畫卷,以及顏莊寫下的詩文,滿腔喜悅回落下去,又有悲哀升起,與歡喜交織,剪不斷理不開。
他果然不是個正人君子啊,楊令虹想。
他會移情,將對心上人的求而不得,轉移到有幾分相似的自己身上。
她在他那裏獲得的好,隻不過是憑借著別人的幻影而來。而她眼下偏又舍不得放開。
猶如得到一杯沾染了劇毒的美酒,不願丟棄,又不敢暢飲。
第11章 駙馬 莫非想害死長公主?
車駕落在公主府外,侍女們攙扶顏莊下車,早有壯碩仆婦隔開守門小廝,抬著一乘小轎候在門前。
顏莊登上去,漫不經心舒展開手掌,細白小手上筋脈明顯,猶如易碎的瓷器。他忽而笑了聲。
這身軀確實易碎。
那日他剛剛成了長公主,還以為長公主被欺辱而死,又恨又怒之下,毆打了許多人,又踢開大門。
過於劇烈的活動,致使他四肢疼痛難忍,至今未消。
綿延的酸痛混雜著服藥也未能見好的腹痛,亦將怒火燃起,跳躍升騰。
由此而生的除去愧疚,還有深入骨髓的恨意。
或許是虛弱的身體無法承受他的魂魄,這憤怒無法徹底抑製,總有些許火星迸射出來。
旁側侍女們都不敢抬頭。
柳絮隨風於地上滾動,或鵝黃或淡白的花朵開滿道旁。顏莊自手掌上挪開視線,聲音平穩:“郎中來過沒有?”
“回殿下,來過了。”
“駙馬身子骨兒怎麼樣了?”
“回殿下,昨日駙馬又吐了血,別的還好,今日已止住了。”侍女戰戰兢兢地答。
顏莊目光投向遠處粉紅的花影,唇角微勾,話語也講得柔和:“那婉姑娘呢?”
侍女臉色微微變了,低下頭,停頓些許時間,方才回答:“沒有殿下吩咐,婢子們哪敢給婉姑娘請醫問藥啊。”
顏莊瞥她一眼,笑盈盈的,手搭在轎輦上,溫聲道:
“我不過少吩咐一句,你們便不給她請郎中,豈不顯得我這個天家公主滿腹酸醋,無容人之量?走,我去瞧瞧婉姑娘。”
他說話溫柔可親,兩側侍女卻都渾身顫唞著跪下,重重磕頭:“殿下,婢子們有罪,求殿下寬恕!”
叩頭聲消減了幾分怒火,顏莊不緊不慢地抬了抬手:“起來吧,本公主不怪你們。聽話的人,誰不愛呢?”
最後一個字調子微微上揚,那些侍女聽得臉色慘白,慌忙道謝。
“走吧,趕早兒見了婉姑娘,還得再見見駙馬,不然教人笑話我們夫妻小題大做,隻不過打個架,就誰都不理誰了。”
侍女連忙恭維:“殿下寬宏大量,實為女眷之楷模。”
剛壓下去的火氣登時又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