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1 / 2)

家遙緊抓著褲帶呻[yín],那裏**地吞著湛超的手指,爽得眼裏蒙了一層淚水。

湛超明白,其實他們是不一樣的。回到座,他覺得累,就枕著顏家遙膝蓋睡了一覺,很淺但依然有夢。夢有點金庸,夢裏王朝傾覆他是飄蓬浪客,一身至精刀法好瀟灑,他接了賞金去殺誰,悠哉騎了隻綠色大葫蘆去的,人都沒見呢,葫蘆半途發癲偏離官道照死蹦跳,墜崖後逾秒就打挺騰空飛蓬萊了。媽的,引力都沒了——媽的都騎上葫蘆了,還想牛頓的事呢。

出站時,下冷雨,站背頁有山。天一兜濃灰漿,雨也是絲絲的重鉛色。湛超睡得不爽,揉眼打噴嚏,顏家遙朝他脖頸裏吹氣。客車也好火車也罷,轉乘總要等天亮。兩人在客運站旁找了家飯館。南方館子通常三餐都做,倘若你作怪,非要吃他單子上沒有的某菜,老闆看眼後廚,「也能做」。這家館子很小,老闆惺忪睡眼嚇一跳:「喲,吃要等耶,剛開火。剛下車?」他門邊的光明爐上座著碩大鋼精鍋,裏頭白湯微沸潽著煙。

小館子內部精裝過的,幾隻木桌脫漆但潔淨,牆上防潮貼了印花的油紙,拐角供了陶朱公,壁龕旁有隻小電視。點了餛飩和肉湯粉。老闆齁瘦,眼白多,送了碟茶幹跟秤管糖。飴麻的糖很鬆脆,內部有氣孔。湛超咬住一截兒意外吹出了哨音,催人尿下。老闆在裏間衝洗燙粉的笊籬,隔著玻窗,說什麼鳥叫?

湛超齜牙,趕緊把糖嚼了充楞:「什麼?」

「你們學生呀?」

顏家遙說:「不是。」湛超在桌子底下撓他手心。

「不是?看著好小,你們還背個書包。」

湛超說:「真不是。」

「剛參加工作?」

湛超:「不是。」

「也不是?」

「我們,嗯,是搞田野研究的。」

「什麼?研究什麼?玄玄的聽著還。」老闆涮粉燙配菜,「吃不吃辣?我用四川的海椒,海椒比較頂哦,怕你們辣得跳。」

顏家遙嚐了片耐嚼的茶幹。這個小縣城好清靜,靜得像有鬼,荒涼且珍貴。雨滴滴直落沒有聲的,煤球爐燒得嗶嗶剝剝。他看鍋汽飄升,天色淺了點,鳥開始咕咕叫。嘴裏的茶幹嚼成粉渣,就帶點黃冰糖的回甘,皖人真的很會做豆製品。聽老闆打了個哈欠,講等下附近開早集。桌子底下,湛超指甲刮過他幹燥的掌紋,又痛又癢。他還是想冷靜一點、理智一點,於是自問,你現在在幹什麼?也立刻自答:「不幹什麼。」

第49章

展開省地圖,劃定坐標指尖行車一路南延,看到些很怪的地方,曉角、柿樹下、巴塢諸如此類,解釋不了誰定名且為何,山可能很古所以風雅點,隱塘、直帶、東流,嶺啊山啊尖啊頂,頻密但海拔不高,地理課上詳學過華北華東的地形,的確是這樣。

湛超喝掉最後一口餛飩湯,聯覺出車窗外的雲遮霧繞,山徐緩而退,枝梢快掃上眼皮,霧也快散了;又聯覺顏家遙坐在他身邊一齊隨車晃,牽著手但不說話,不一刻歪在自己肩上小憩。輕率的出逃一生也隻有一次。

老闆說再往南就出省可就到江西啦,可能能經過三清山,山上有玉靈觀,住了堆臭道士。兩人想想,決定乘客車。其實路上遇到河道能改坐船也好,順到嘉陵看看江城。

老闆拾走空碗,給爐子換煤球,「你們別是逃學出來的吧?」

湛超哧就笑了,給老闆送上支煙,說你猜呢。這就是沒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逗大人玩兒呢。老闆小臂上文「忍」字了,忍者不憂,他一點不覺得冒犯,還笑呢,點上火坐一旁說:「我看像。不怕挨打呀?哎,現在老師還打人嗎?」

老闆穿了件沾了麵粉的灰夾襖,皖南腔,一些音尾去向奇詭。他跟湛超在他爸請吃酒的席山看過的某些男性有氣質上的相似,譬如能看出年輕時眼珠賊亮,愛探問、愛嗤鄙,希望你搭腔,愛用「江湖」「人生」一類的大詞,不信宗教,但仍信徒般執迷於勸人自我匍匐,總之煩人但不算壞。

「我之前也是初中沒上完就從家跑出來了。哇靠,我上學那時候還亂呢,愣媽的,老師寫著粉筆字呢就給揪走打去了,看見我們混子跟個鵪鶉似的,學個屁。我走地方多了。近呢,海南啊青島啊,最遠的我到過俄羅斯呢,遠吧?真的很冷,蘇聯剛解體,我跟朋友去碰運氣,那裏的男人太愛喝酒了我的天。極光,沒看過吧?睡過很多女人。你說婚啊?結過又離了,孩子跟他媽,根本不喜歡啊,心從不在對方身上,見麵必吵,何必呢?孩子難做人。我多清閑,開個小店豐儉由人,沒事炒個菜喝一點。我見過的人可多了,汽車站邊上八仙過海,我眼很毒喲,我逮到過老撾的一個毒販,警察也沒給我賞錢,說你媽這是什麼公民應盡的義務。」

湛超打了個噴嚏,玩笑似地問了句什麼。

「靠,怎麼沒見過?一個白俄小男孩,很漂亮的藍眼睛,毛子普遍都漂亮。他叔跟我講他是,我不怕這個,那男孩很安靜,不是看見你就要死要活喜歡你,他還他媽看不上你呢,怕什麼?**的屁事?是不是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