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唯一有所聯係的,就是她手腕上的這條魚線般的細絲。
這條細絲,代表著陸珣的命。
在薛盈到了再也無法保證陸珣存活的時候,她會拉動這根細絲,告訴陸秧秧,陸叔叔不行了,快點趕過來。
手腕上的絲線越勒越緊,細若遊絲,仿佛在下一次呼吸時就會徹底崩斷。
陸秧秧攥住手腕,用指尖掐著絲線周圍的皮膚,拚命讓自己忽略心裏的慌亂與痛楚。
她還不能走。
陸秧秧忍住眼淚,看著礁石上衝天的光柱。
鎮海結束後,晏鷺詞會同當年的河川先生一樣,陷入極度的虛弱,隨便一個弱者的捅刀,都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有河川先生的死在前,晏鷺詞其實很害怕。
除了她以外,他不要任何人守在他身邊。
他誰都不相信,他隻相信她。
所以,她答應過他,那個時候,她一定會護在他的身邊,絕不會讓十三年前的慘劇再次上演。
他將性命全部交付給了她。
那麼,她即便是死,也絕不會辜負他。
她哪兒都不會去,絕對不離開。
隻要她還活著,就會一直等到他出來!
就在這時,光柱中一直端坐著的人影突然動了。
隨著光柱轟然異彩大放,亮光衝刷盡了汪洋大海的每一處角落,少年手握寶劍站起,身上白袍的七道海波紋一圈圈蕩開。
他以劍為筆,踏海落字,劍意端正凜然,磊落光明,正氣浩湯。
那一刻,揮著這把劍的,是這世間最為卓越的正道少年。
在滔天的海浪中,陸秧秧一步步向他走去。
“望峰門方謙,謝晏盟主高義!”
“學淵府林究,謝晏盟主高義!”
“玉春山李井深,謝晏盟主高義!”
“萬機坊高愜,謝晏盟主高義!”
“謝晏盟主高義!”
“謝晏盟主高義!”
“謝晏盟主高義!”
“謝晏盟主高義!”
“謝晏盟主高義!!!”
……
她的身後,一排一排的正道玄門躬身拱手,鄭重的感激聲山呼海嘯。
而她的麵前,終於耗盡力氣、重新寫完了鎮海符的男孩,則非常不耐煩地皺起了好看的眉毛。
“吵死了。”
陸秧秧笑了一下,快跑了兩步,正好把全身脫力、搖晃著要栽倒的男孩接到了懷裏。
貼上她的皮膚,他繃緊的神經驟然鬆弛了下來。
他安心地把臉貼在側臉,嗅著她的味道,安全感一點點回到了身體裏:“你護住我了。”
“當然啦。”
陸秧秧用手慢慢地捋著他的後背。
“我答應你了嘛。”
隨後,她拿出另一袋補充體力的藥丸:“加了糖的,認真吃完。”
他接過袋子,握緊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我會好好吃的。先去見他。”
……
“陸叔叔!您再撐一撐,再撐一撐!”
薛盈手中的金針也已經沒用了,什麼吊命的手段都沒用了。
陸珣已經到了彌留之際,生和死,全在他意誌的一個瞬間。
“您再撐一撐,秧秧馬上就能到了。”
薛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地在他耳邊說話。
“您還不知道吧,秧秧這些年成長得很好,堅毅、善良、比我們所有人都更有勇氣和擔當……”
陸珣已經難以進氣了。
薛盈咽下眼淚,繼續笑著同他講:“她如今跟晏河川和阿桃的兒子在一起。那孩子長得特別漂亮,秧秧很喜歡他,他們馬上就會一起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