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之後因為難捱饑餓而輾轉反側不得入眠的夜晚,也包括……
紀淼淼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冰冷決絕的少年。
他才隻有十二歲,卻渾身上下沒一處完好的皮膚,他伸出手,短了一截的衣袖向上縮去,露出滿是淤青的小臂。
然後那少年撿起來腳邊的匕首,映在匕首上的那張殘忍嗜血的臉從他眼中一閃而過,接著,幾乎沒有猶豫,他劃開了自己手腕的皮膚。
他看向那個男人,臉上還帶著幾個鮮紅的指印,眼中卻已沒有了刻骨的恨意,隻剩下無盡冰冷的漠然,仿佛風暴過境之後的無窮雪境,幹淨得隻剩下了茫茫天地,然而厚厚的冰雪下麵,卻藏著世上最惡毒的,仇恨的種子,隻要一有機會活,隻要一有機會生根發芽,便會伸出早已在地底蜿蜒了幾千米的黑色觸須,一點一點,悄悄地,將世間的所有純白都吞噬殆盡。
陸暄嘴唇翕動,隻吐出了幾個字:“我娘活,我死。”
紀淼淼當時立在一旁,她早在範慶源快要掐死陸暄時便已經試圖阻止而無果,但還是忍不住失控地撲了上去。
那匕首算不上鋒利,將陸暄的手腕割得皮肉外翻,鮮血源源不斷地湧出來,那傷口猙獰得仿佛長著血盆大口的猛獸,讓紀淼淼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那場麵給她帶來的衝擊太大,她剛開始甚至忘了自己無法觸碰陸暄這件事,甚至不敢碰他的傷口。
直到後來,她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想幫陸暄止血,卻發現自己怎麼也碰不到陸暄的身體,更別說用布條幫他包紮傷口止血。
她流著淚拚了命地一遍遍試,卻一次次失敗,直到醒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紀淼淼總覺得,在這段經曆中的最後幾秒,陸暄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間聚焦到了她的身上,還似乎……衝她露出了一個微笑?
紀淼淼閉了閉眼睛,覺得那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就像剛剛係統說的,自己在其中是以量子的狀態存在的,用比較迷信的說法說,就是“靈魂”,那麼陸暄自然是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再說了,若是那時的陸暄真的看到了自己,那她豈非改變了過去?這絕對與係統的初衷相違背,是絕對不可能的。
紀淼淼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也便放下心來,繼續琢磨陸暄的事。
如果真如係統所說,她剛剛看到的經曆的都是真的,那陸暄應該並沒有機會來將軍府給她衝喜才對。雖說她在現實世界時從網上看了不少科普,知道割腕割不死人,可是陸暄在陸府中除了錦瑤之外孤立無援,如果不是範慶源良心發現救了他,失血過多而亡也是他的必然結局。
但是,她剛來時便見到了活生生的陸暄本人,除了瘦了點以外身體倍兒棒,反倒是錦瑤先他一步走了,那麼在她沒看到的後續裏,一定發生了什麼才讓陸暄得救。
還有,那個範慶源現在在哪?
如果還在陸府的話,按照他的性子,錦瑤死前陸暄回府,他能忍住不來找陸暄的麻煩?而他既然沒來,紀淼淼猜測,要麼是被什麼事絆住了,要麼是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叫他轉了性或者開始忌憚陸暄,再或者便是出了府。但這樣的話可能性就更多了,年紀大了退休了、犯了錯被逐出了陸府、跳槽去了別家……
紀淼淼搖搖頭,這麼一想可能性便多得數也數不清了,她暗暗決定,還是有機會找陸瑾或者陸瑜問問吧。
“姑娘!你醒了!”
紀淼淼還在沉思,卻冷不防聽見慎兒帶著狂喜的叫聲,被嚇得思路立刻中斷了,沒好氣地看向正從門口快步走到床邊的慎兒,沒好氣地答道:“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