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兒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自言自語般嘟囔道:“嗯?醒了怎的還這般沒精神,奇怪,也不燙了啊……”
紀淼淼無言以對,她身上確實還有些疲軟無力,艱難地用手撐起身子。
慎兒見狀趕忙抽出枕頭墊在紀淼淼腰後麵,讓她坐得舒服一點,一麵嘴上還不停:“姑娘若是身子還不爽利便多躺會兒,不用急著起來,有什麼想用的吩咐慎兒去拿便是。姑娘可不知道,前幾日你在府門口突然便暈倒了,快把慎兒嚇死了……”
這小姑娘嘰嘰喳喳地念個不停,叨叨得紀淼淼直頭疼,耳邊嗡嗡響,但她卻敏銳地聽到了一個關鍵詞:“你說前幾日?”
慎兒一怔:“是啊,前幾日。”
接著才反應過來:“瞧慎兒這記性,姑娘一直睡著,自然不知道過了幾日。自那日您和姑爺從陸府回來,您在咱府門口突然暈倒,已經過了三日了,中間都沒醒過,可把老爺嚇壞了!”
三日,紀淼淼心下一驚,竟然已過了三日,接著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一般,抓住還在喋喋不休的慎兒,問道:“姑爺的娘可安葬了?”
慎兒道:“姑娘放心,慎兒自然不會忘了您的吩咐,已經命人按照正室夫人的規格安排好了,陸家那裝暈的小廝也打發了,沒讓他留在府裏添麻煩。”
紀淼淼聞言點點頭,稍微安心了些,又問道:“那姑爺人呢?”
慎兒聽她問陸暄,臉色變了變,但還是強笑道:“姑娘剛昏著的第一天,還算他有良心,來咱們鍾毓院門口問過幾次姑娘是否安好,隻是果然不太持之以恒,這不,已經兩天沒來過了。”
紀淼淼看她表情便知道估計不太妙,後來聽她扯東扯西,心中不好的感覺變越來越強烈,沉下臉來:“慎兒,好好說話,別扯這些亂七八糟的,我問你,姑爺現在人在哪。”
慎兒原本還念著老爺和二夫人的吩咐,可是一看見她家姑娘變了臉色,當即嚇得和盤托出:“回姑娘,姑爺在佛堂外麵跪著抄經呢!”
紀淼淼聞言心便沉了下去,不用猜也知道這是他那個溺愛女兒的爹的手筆,在心中不住哀嚎痛罵紀嶽連這個就會坑女兒的爹,臉上卻仍麵沉似水,一把掀開錦被,道:“走,去佛堂。”
第十四章
佛堂裏靜悄悄的,隻有一道婦人的聲音在低低吟著《金剛經》。
時值正午,毒辣的陽光毫不留情麵地炙烤著地麵上的螻蟻。佛堂內卻點著檀香,煙霧繚繞間,襯得整間屋子都透出一股子伽藍梵天般的沉靜。
而佛堂外的陸暄頂著烈日,背上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他跪在四杆橫放的紅纓槍上,槍杆與槍杆之間留有縫隙,那些凹凸不平硌得他從膝蓋到小腿都已經疼得沒了知覺,質地粗硬的粗麻褲子更讓他雪上加霜,那些與槍杆接觸的地方已然隱約透出了血跡。
而陸暄已經這樣跪了兩天了,沒吃沒喝,一動不動。
他身前還擺了一張小案,案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陸暄執一枝羊毫筆在紙上緩緩默著《心經》。倏地,一滴汗水從他額上滑落下去,正好點在他剛剛寫完的苦厄的“厄”字上,瞬間便暈開幾圈漣漪,模糊那個字原本的形態。
陸暄寫字的筆一頓,沉默地將那張已經寫了大半的紙疊了疊,放到了左手旁的那一摞紙上——那是他抄廢的紙,不是寫錯了字,便是像剛剛一樣,不小心弄上了汙漬,全都用不了了。而他右手旁,那些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的紙,已然堆了有三四十頁那麼厚了。
他默不作聲地抽出張新紙,手已經有些抖了,心中卻沉靜似水。//思//兔//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