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對聞氏的刻板印象實在太根深蒂固了,此時親眼看見她站在這,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也不是“她竟然是內奸”,而是與她世界觀相違背的“她是人是鬼”。

可是紀淼淼也不是小孩子了,無數思緒想法在腦海中劈裏啪啦撞在一起,煙花似的炸得她頭暈目眩,最後卻隻跌跌撞撞地問出來一句:“是……什麼時候的事?”

“少說也有三十年了吧。”聞氏不鹹不淡地答道,她雖然年齡不算小,但或許是常年遠離紛爭、並不與人爭吵的緣故,保養得極好,臉上幾乎沒有幾條皺紋,時常讓人忘記她的年齡,而她這麼一說,紀淼淼才想起來,自己這位姨娘,也已經是奔四的年紀了。

可她為豊國做事,已經三十多年了?

紀淼淼心中疑惑更甚,照她這麼說,難道她剛出生沒多久就做了豊國的內奸?

這也太天馬行空了!

她正覺得不可思議,那邊聞氏卻微微勾了勾唇,那笑容在她臉上,竟顯出幾分悲憫,她開口說道:“不必驚訝,今日我來,便是要將紀家的罪孽盡數告知於你,汝輩的罪,自由汝自己來贖。”

贖罪?

贖什麼罪?他們紀家幹的都是保家衛國、保護人民的好事,她怎麼不知道,自己還犯過什麼罪?

——當然除了欺君這一條。

她此時從一開始的震驚中緩過勁來,隻覺得之前也沒見這位大姨娘說話這麼文縐縐的啊?

還怪中二的。

聞氏直接無視她的反應,繼續自顧自地說著,好像真把自己當成了下凡來宣布旨意的天官,既然受到了凡人的質疑,便隻好耐著性子給她把前因後果解釋清楚。

“首先,淼淼——你應該不介意我繼續這麼叫你,關於二夫人給你下藥的事情,你不必掛懷,也不應怨恨,因為那是我授意她做的。”

雖說紀淼淼本就對連氏並無怨懟之情,但此時聽了聞氏所言,還是不免吃了一驚。

連氏看她不順眼這是全府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可是聞氏既無子嗣,往日裏又吃齋念佛毫無爭搶之心,又為什麼要暗害她?

而且,連氏那日供述時,也沒有一句話提到聞氏啊?

“二夫人對你心存芥蒂,卻並不知道如何下手,我便略微使了些計策,讓她‘無意’中探聽到了‘留仙難’的藥方——一種可以讓人在無知無覺中便病入膏肓的藥,並且還放出假消息,稱其中幾味藥極為特殊,唯有秦掌櫃店裏的藥才能達到標準。”

“所以,她便自以為終於找到了能害我的法子,殊不知這一切全是你在暗中操控?”紀淼淼反問道。

聞氏點點頭,將“功勞”全都認下了:“她隻是我手中的牽線木偶,自以為行動全憑心意,實際上,所有事情的背後都是我在引導。”

她這話乍一聽挺自大的,可是聞氏說出來卻偏偏沒有矜傲的意味,隻讓人覺得她就是在陳述事實。

“那你呢,你又為什麼要害我?”紀淼淼努力地想要接受這個事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但與她的認知相去甚遠的真相仍然令她的心髒不住鼓噪。

“此言差矣,我的目的,並不在於害你,或者換言之,‘害你’,本就是我達成目的時所用的手段而已。”

淪為“工具人”的紀淼淼聽了這話本該是憤怒的,或者至少心裏也應該多少有點不舒服,可是聞氏語氣依舊淡淡的,絲毫沒有波瀾,反而澆熄了她的不忿。

聞氏話說得像繞口令一樣,但其實結合現在的情況,稍微一想便能明白了,紀淼淼覺得自己方才沒有想到實屬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