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刻,她轉過頭來,眼珠驚恐地凸出,雙眼盛著不明所以和痛苦,喊道:“哥哥……”
這一瞬間,徐夙仿佛和十五歲的自己合為一體,他發了瘋似的要衝過去,根本沒注意到一支箭從他背後射來。
沒過兩步,一口熱血噴灑在他的後頸。
他的心狠狠一抽,還未來得及回頭,母親已重重地倒下,猝不及防地將他壓倒在地,他的頭就這樣磕在冷硬的石階上。
“小訴,快走,”身上的人用盡力氣,“快走……”
這是他聽見母親說的最後一句話。
母親死了。
可是小枝還活著。
他要救她。
他應該救她的。
徐夙用手扒著地麵抽出身子。
指甲早已與肉分離,鮮血淋漓。
畫麵卻突然如玻璃被打碎,四周漸漸暗淡下來。
他什麼都看不見了。不管如何用力感受,也隻是身處一片黑暗與寂靜。
可即便如此,他仍能感受到頭上劇烈的疼痛,像是有人拿刀一寸一寸的剜肉,這痛逐漸入侵四肢百骸,愈演愈烈。
“小枝……”他喊道。
無人應答,隻隱約有另一個聲音。
“……您醒醒。”
“……醒醒。”
“小枝……”他聽不進去,又喊了一聲。
仍是無人應答,但這次有人推了推他。
徐夙猛地睜開眼。
床邊點了一根蠟燭,他微微眯起眼,不習慣突如其來的光亮。
邊上的影子瞬間吊起他繃著的弦,他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匕首,朝靠近他的人刺去。
再一轉頭,才發現是曲析。
若不是因為有要緊事,曲析也不會這樣闖進來。
他也是頭一次在徐夙睡著時叫他,沒想到這攻勢,也是嚇了一跳。
好在他輕功很好,輕巧地躲過了。
徐夙收手:“我怎麼了?”
曲析看著外頭的夜色:“您終於醒了,您昨晚發燒倒下,已經睡了整整一天。”
聽見這話,徐夙看了他一眼。
自己從來沒有睡熟過,就是為了不給任何人可趁之機。
而且他也沒有熟睡的本事,一旦沒了意識,便會陷入噩夢,然後從夢中驚醒。
卻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睡時總覺得眉心暖暖的,這點兒若有似無的觸♪感帶著他熬過了很長一段入夢的時候。
曲析見他醒了,也不拖泥帶水:“半柱香前,晉國太子去尋公主,但沒有尋到,方才已備馬出門了。”
徐夙收匕首的動作一頓:“公主去哪了?”
曲析:“似是往圍獵場的北邊去了。”
聞言,徐夙將匕首收起後立刻起身披衣。
那塚,不需要再多一個人了。
絕不能、絕不能讓沈斯闕再靠近元瓊分毫。
曲析有意去攔:“您的傷還是不要,我替您去——”
話未說完,徐夙冷冷睇他一眼,已消失在夜色中。
-
晉國,圍獵場以北的一片樹林裏。
元瓊緊了緊握著弓的手,無比慶幸自己出門前帶上了徐夙送她的弓箭。
想著這林子會荒,卻沒想到這麼荒。
若不是現在有層厚厚的雪蓋在地上,她甚至懷疑地上能翻出白骨來。
放眼望去,除了衰草還是衰草。
元瓊踩了一腳枯草,突然覺得她自己也連帶著衰了起來。
因為她走到這裏才想起來,她右手壞了。
拿著弓也沒用。
……
她抽出一根箭,安慰自己這麼荒不至於有野獸。
萬一要是真有野獸了,那就學那小兔子皇子,一隻手直接拿箭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