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用好的帕子遞給離他很近的元琛。

元琛淡淡地看了一眼,沒有接。

趙王那重重的眼皮很難抬起來了,可他還是用力仰頭,看向了自己那個清潤卻莫名冷漠的兒子。

他的手不受控地顫唞著,最後還是子奇看著眼色,假裝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接過他手裏的帕子。

趙王的嗓子嘶啞不堪:“元琛,寡人知道你心裏有怨,怨寡人要將元瓊嫁往晉國,可是寡人也是為了趙國好,你應該明白的。你整日和徐夙待在一起,可他不是什麼好人,寡人不除掉他,他奪走權勢,奪走元瓊,未來也會奪走你的位子,咳咳……寡人是為你好……”

他斷斷續續地說著,費了很大的力氣。

元琛冷冷地看著他,聽他用盡了最後的感情,還在說這些美化自己的話。

“父皇,歇息吧。”他不想再聽,也沒什麼可說的。

他對這個父親沒有太深的感情。

從他知曉這個人對瑜宜和甄蓮做的那些事後,能與這個人維持表麵和平已是他最大的寬容,更何況後來又出了元瓊的事。

許是將死之際,是人都會害怕。

高高在上的一國之主,死時竟然更加害怕自己就此孤零零地消失在這個世上,再無一個人會記得他。

趙王不肯罷休地想得到元琛的回應:“元琛,寡人沒有你想得那麼無情,至少一直以來,寡人從來沒動過你。”

“寡人……”他頓了頓,想與自己的兒子拉近點距離,又改了口,“父皇對你的期望是最高的。”

這次元琛開口了:“父皇,您沒有對兒臣怎麼樣,不是因為您對兒臣的期望高,而是因為兒臣從來都沒有做過什麼違逆你的事,兒臣做的事向來順您的心。”

最後一層遮羞布被無情揭下,趙王啞聲吸了口氣,突然一口氣回不過來,再度咳嗽了起來,他拍打著胸口,好像五髒六腑都要被咳出來般。

“不是這樣的……”趙王伸手要去抓元琛,他下意識地去解釋,“咳……咳,不是這樣的……”

燈燭跳了兩下,將這個老人照得可憐又可悲。

“父皇。”元琛蹲下來,握住了趙王那雙老邁的手。

趙王的眼睛亮了亮,像在死前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這一生到底是可以圓滿的結束了。

可元琛隻是一點一點地湊近他,伏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趙王眼裏的光立刻滅了。

似是難以置信,他張了張口,眼眶和臉頰的兩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直到最後,他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甚至沒來得及宣王後和子女進殿,他就這麼突然地死了。

死得無比孤獨、無比淒慘。

而他留在眾人心中的最後一幕,隻剩下子奇在平成殿外顫聲喊出的那句“趙王薨了——”

群臣齊跪,從此,再沒有趙賢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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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臣已散。

直到此時,元瓊才走到平成殿前。

她沒能見到父皇的最後一麵,但她就算進去了,大概也不知道該和她的父皇說些什麼。

如果沒有前些天的事,那麼她可能永遠都會做父皇的小棉襖,享受著他的寵愛。

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見到元琛從殿中走出,元瓊抹掉眼角那點眼淚迎了上去:“哥哥。”

元琛柔和地對她點了點頭,又朝站在一邊的儷姬行禮。

儷姬托起他,轉向元瓊:“元瓊,以後要喊皇兄了,元琛畢竟繼承了王位。元琛,母後也是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了,你既選擇繼位,以後行事便隻能以天下人為重了,但也照顧好自己,別太累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