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柳府門前,就看見柳六在那裏蹦躂著。柳南風恍過神來,穩了穩身形,才繼續邁開步子。“公子,您可算是回來了,您怎麼一個人進宮去了這半天,夫人著急著呢。”柳六上來就一把拉住他的廣袖,從頭到腳將他打量個遍,生怕他少了那根汗毛。“你去回稟母親吧,我沒事,晚些時候過去向她請安。”柳南風自顧自的進了偏門回自己的院子。
“哎,公子,你怎麼了這是?莫不是感了風寒?”柳六很快覺出他丟了魂似的不對勁。柳南風繼續邁著步子,並不想理睬。“哎,公子!可需要請郎中來?”柳六喊了幾嗓子,眼見著並沒有什麼事,況且柳南風素來靜雅,除了每日教育他一番,本身便不怎麼理睬他。
等到顧新台從地上爬起來已是日近黃昏,他下意識的一摸頸下,早已血肉一片。踉蹌的回到他的寢宮,說是寢宮,不如說是冷宮。他的生母本就是宮女出身,除了容貌之外再無半點優勢。因此先皇也僅僅是一時興起,垂青了她,便再想不起來了。
後來還是靠著母憑子貴才混得了這一宮主位,宮殿也是這宮裏最偏的羽瓊台。後來到底是因人妒忌,在生產時遭人動了手腳,原本該一屍兩命,可顧新台竟意外出生。皇上當年為她還感傷了許久,又封了妃,為顧新台賜了名和字。隻是自古帝王多薄情,母親都不在人世了,誰還會記得他呢。這若大的宮殿給他一個人住,既不是賞賜也不是施舍,而是合宮上下沒人想住這兒。
“殿下回來了?這是怎麼了,又與人鬥氣了?老奴早就說過,殿下如今年歲尚小,且忍一忍不可嗎?待過幾年得了封地,殿下便……”這樣的嘟言囔語顧新台每天都能聽的上幾遍,這老奴是當年分給他的一眾人當中唯一沒有自己攀高枝也沒被調走的。可顧新台不覺得他對自己是衷心,多半是他自己腿瘸了沒人看的上罷了。
真正衷心的是一個比他年長三四歲叫香茗的宮女,即使早被調到浣衣坊,她總會每天抽出傍晚的時間來看他,給他送吃的,用的。顧新台也不相信自己會有什麼封地,皇子要經了科考過了二十五歲才能加封,他如今才十三歲的光景。他那父皇一旦什麼時候龍馭賓天了,那幾個皇兄還不狗咬狗似的先殺一通,再反過來處理掉他。
老奴說著去端了盆水給他擦洗傷口,準備上藥。水也隻有涼水,這宮裏常年沒有炭火,冬天也隻靠他母妃留下來的棉被度日。而藥材,因為受些傷流些血對他已是家常便飯,於是香茗便將浣衣坊發來冬天治手上凍瘡的藥省下來,給他日常備著。
洗了傷口,又馬馬虎虎上了藥,顧新台覺得疼過那一陣便一點不疼了。他甚至對自己這沒頭沒腦的一身傷口氣不起來,並且不怨柳南風無緣無故的襲擊。五天前,他與較他小半歲的十三公主置氣,被那嬤嬤抓住狠打。柳南風就那樣憑空出現,那樣謙遜有禮的幾句話,便把那嬤嬤堵的啞口無言。那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最文雅的人,最中意的人。
帶路之時他一路都想回頭看看,這樣溫潤如玉的公子到底是長的什麼模樣。一回頭,他便覺得這相貌對的起這謙謙的舉止。那晚,他第一次做夢夢見活人,夢裏他都覺得不敢上前說話,怕自己太粗鄙,怕他那樣的人看不上。甚至今日險些死於他手中時,顧新台便理解了做出“牡丹花下死”這詩的人,非但不是愚人,反而是幸人。柳南風,南風,這名字,起的也甚好……
“殿下,你今日又添了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