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既明見的。方媛出不得門,生怕露了臉徒生變故。沈馥先頭還覺得她過分謹慎,後來著意翻了一下之前沒留意過的舊報紙,發現方媛擔心得有道理,她現在確實已經不是從前的深閨小姐了。
她女扮男裝做軍火生意的事兒也上過幾次報紙,有作為正經時事新聞上過,因著他們家路子廣,和中央政府也做過生意。也有作為八卦上的,天然的好素材,人人看了都嘖嘖稱奇,說她是巾幗不讓須眉,仿佛在看什麼稀奇的西洋景。
方媛自己卻不屑一顧:“好似女人天生就要比男人差似的。若不是那些男人慣愛瞧不起人的,我也不屑做這樣的打扮。衣裳打扮都是虛的,等我哪天把生意做得比我爹還厲害了,即便我梳著辮子,穿著洋裝談生意,也沒人敢看低我。”
沈馥記得方媛說過她家老爺子身體不好,還客氣地關心了兩句。
方媛混不在意,擺擺手道:“不過是些富貴病,慣愛吃些些甜的油的,大葷大鮮,胖得像吹氣球,西洋醫生抽出來的一管血,半管都是油呢。”
慣愛吃甜的沈馥渾身一凜,即刻決定要戒口。
雖然他們會麵時都挑陸既明不在家時,但陸既明未必不懷疑。隻是沈馥和方媛兩個都是滑不溜手的人物,扯謊都當尋常,張口就來,根本沒讓他抓住,一個賽一個的無辜。陸既明無法,隻一日一日地想著怎麼在要緊日子把沈馥支開。
沈馥也提防著,提防著陸既明要怎麼支開他,誰知道陸既明簡單粗暴——
“沈少爺,大少今日仔細吩咐過,不許你進呢。” 門房老頭團著手,覷著沈馥的臉色,極小心地說著。
今日陸公館要辦舞會沙龍,陸既明是最會搞些虛頭巴腦的噱頭,學著西洋的樣子,參加舞會還要戴個五顏六色的麵具,遮去客人的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和嘴唇下巴。若不是極熟悉的人,麵對麵都不認識。
新鮮事兒人人都喜歡,陸公館今日可以稱得上是熱鬧。人多雜亂,人人的麵目都似是而非,是個極好的渾水摸魚的日子。
沈馥在門口就被攔住了,旁邊正好有要進門的客人,見了這一出,腦子裏馬上就有故事了,掩著嘴竊竊私語,無非是在說沈馥過氣了,以色侍人的好日子就像兔子的尾巴——長不了,這不,被攔在門外,多丟臉啊。
沈馥臉一下就黑了,彎彎繞見多了,沒想到陸既明這次竟然搞這麼直接的。
他也不多說,轉頭就走,等到了人見不到的地方,直接繞到陸公館的後麵院牆去,輕輕一跳扒住牆頭,一下子便翻上去了。誰知他還沒落地,就被牆根蹲著的獵犬吠了個正著,那狗齜牙咧嘴的,嚇得沈馥一哆嗦,坐在牆頭沒法下去。
聽到狗吠聲,站在不遠處抱著手望風的楊翎,麵無表情地朝沈馥稍稍彎腰,就當打過招呼了。
沈馥氣得牙癢癢,皮笑肉不笑地朝楊翎點點頭,也當作打過招呼了。他說道:“我有要緊的事兒要見大少。”
楊翎直截了當地道:“大少說今日不讓你來。”
該死。
沈馥無法,隻能又原樣從牆上翻下去。
陸公館不似醇園那麼大,守住了前門和後院,沈馥就沒處翻進去了,哪裏都有人。沈馥卻也不急,他和方媛約好的,見不著他進去,方媛定然會想法子。他又悄摸摸地順著牆根底下繞回到前頭去。
已經過了宴會開始的鍾點,前門處已經沒人了,隻剩下停好的汽車,大門緊閉。
沈馥躲在角落處,見門房老頭正和一個洋裝女郎在說著什麼。那女郎著粉紫色的洋裝,輕紗重重疊疊,蓬起來的裙擺顯得她纖腰細細,頭上還戴著紮了紗花的禮帽,臉上戴了一個鑲滿水晶和彩色羽毛的麵具,看不清楚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