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這裏的每個人都一樣,沒爹又沒媽。但比他們強的是,我還有一幫子惦記著我的仇家。
在院子裏慫兮兮地憋屈了快兩個月,當我以為萬事大吉了,開始悠哉哉地帶著新收的小弟們在縣城裏閑逛的時候,竟然遇上了當初要賣我抵債的仇家。
沒想到那些人還他娘的認得我,一路緊追著我就到了福利院,堵在門口明目張膽地跟老韓要人。
我記得當時老韓拎了把菜刀擋在我身前,衝他們嚷嚷著:“幹你娘的你們這幫黑了心的人販子!告訴你們,我已經報警了啊!你們誰再敢朝前一步,我他媽就砍了誰!到時候警察來了,我這叫合理自衛!他媽的老子今天砍死一個賺一個!來啊!”
我縮在老韓的身後,聽到他那句“合理自衛”的時候,突然便覺得這摳摳索索的老東西可真他媽有文化!
興許也是被老韓這股子文化氣息鎮住了吧,那幫人罵罵咧咧了幾句就走了。
可是一直到了第二天,我也沒瞅見半個警察的影子,這才明白過來老韓這個缺德的玩意兒又把人給忽悠了。
老韓,姓韓名石。作為一個校長級別的人物——這廝,是真真的不咋地。
除了滿嘴的忽悠,還會到處騙錢,拖欠老師工資,克扣學生飯菜。
小伍兒說得沒錯,這人摳索兒啊,那絕對不是一般的摳索兒。
全縣城的人都知道,福利院的韓石頭是要指著我們這群傻裏傻氣缺胳膊斷腿兒的娃娃發家致富的。
這些罵到臉上的話他也不介意,春夏秋冬腳上依舊是趿拉著那雙一塊五毛錢的拖鞋,嘴裏嘬著兩塊錢一包的香煙,滿院閑溜達的時候瞅著哪個娃娃不順眼了照著屁股上就是一腳,嘴裏那是沒一句好聽話。
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在福利院的那幾年,我是一點兒好都沒學著。
白天的時候要跟著那幫傻不愣登的娃娃們一起上課,晚上的時候就滿院子的瘋跑。像我這種四肢健全精力過剩腦子又沒啥毛病的,時不時地還要被老韓使喚來使喚去。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地過著,我倒也覺得挺自在,冷不丁有一天老韓帶了幾個警察來見我,問了一堆以前在家裏的事情。
我也不知他這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那些警察都凶巴巴的,問啥我就隻好老老實實地答。
結果呢,沒出一個月,我他媽竟然憑空多出了個舅舅。
我不認識麵前這個憨頭憨腦的男人,我也不樂意跟他走。
老韓急眼了,照著我的屁股就來了一腳,罵道:“我這兒廟小,養不起你個閻王爺爺,趕緊跟你舅舅滾回家去!以後甭讓我再看見你個狗東西!”
我也不是個死皮賴臉的人,都說讓我滾了,那我就滾得了。
臨走的時候,同一個宿舍的小伍兒把我送到了校門口,林落那小子沒來。
我扇了小伍兒一耳瓜子,提醒道:“別老想著自己吃,顧著點林落那個傻子!”
小伍兒呆呆地看著我,問:“梁……梁子哥,你……你還回來不?”
“回個屁!”我拎著包扭頭就走了。
我在我舅家也算是正正經經地吃了幾頓飽飯,他還說過段時間要安排我去上學。
我臉上笑得乖巧,心裏其實壓根兒就不信他的鬼話。
我媽就討厭我,她弟弟還能真心對我好?我不信,我一丁點兒都不信。
保不齊哪天又要被人賣掉了,我便日日攏著我的小包,夜夜兜裏揣著把水果刀,處處小心提防。
他家這個寶貝兒子倒是傻乎乎地,長得跟隻小雞雜一樣,叫趙圖南。
粘得不行,天天哥哥長哥哥短的,我嫌這小孩話多長得又磕磣,經常不愛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