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片肉放進了嘴裏,邊嚼邊自言自語道:“難不成是個啞巴?”
他低下頭,開始默默地往嘴裏扒起了米飯,一小口一小口地,卻還不著急去吃碗裏的另一片肉。
我也不跟他客氣,拿筷子把他的筷子撥拉開,直接把那片肉夾了出來,又在他麵前晃了晃,笑著問:“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他把頭垂得更低了,盯著隻剩下米飯的小碗發著呆。
“啞巴還是個傻子。”我站起身,把嘴裏的肉咽了下去,很中肯地點評道:“真他媽絕了!”
小九跟院裏其他的那些小傻子不太一樣,他不吵不鬧不哭不喊當然也不會笑。
漸漸地,我發現他每天的生活還很規律,早上吃完飯便去院子裏撿石頭,或者一個人蹲在樹下也不知道在摳索啥,回到宿舍便會蹲在牆角發呆或者玩一會兒螞蟻。到了中午再去食堂吃一頓飯便又回到宿舍繼續蹲牆角。
他還有個寶貝盒子,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拿出來看一看。
我有一次好奇,便探頭過去瞅了一眼,發現裏麵擺滿了各種小石頭,死掉的小蟲子,還有好幾個知了殼子。
“喲,小九,你這都什麼玩意兒啊,給我瞅瞅唄。”閑著也是閑著,我便逗他。
誰知他一下就蹦了起來,捂住盒子,退後了一步,滿眼戒備地看著我。
我覺得好笑,一堆破爛兒,還真叫他當成寶貝了。
“拿來!給我看看!”我在這福利院待了一個多月,早已將這幫娃娃們訓得服服帖帖的,哪裏還容得下這麼個傻子不聽話。
他又往後退了一步,還狠狠地瞪住了我。
“嘖!你他媽那是什麼眼神兒?趕緊拿來!”麵瓜蛋子還要造反不成,我直接跳過去伸手便要搶。
“不給!”
他突然喊出了一聲,嚇得我渾身一個激靈。
“謔喲!感情你不是個啞巴啊?”我拽著他的衣領,一巴掌就狠狠地招呼在了他腦門子上:“那見天地裝什麼大尾巴狼呢?”
他被我打懵了,我趁他愣神的功夫,一把奪過了他的盒子。
“啊!!”
他大叫了一聲撲過來就一口就咬在了我的胳膊上,伸著手就要去把盒子搶回去。
我甩了下胳膊愣是沒甩開,火氣頓時就躥上來了,一使勁兒便將他推在了地上,走到窗口當著他的麵,直接把他那個破紙盒扔了出去。
他張了張嘴,一下子就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那雙淺灰色的眼睛裏不一會兒就堆滿了粉紅色的水汽。
我也就是那一下子的火,扔完東西瞅著他這樣氣兒也沒了,咂摸了一下嘴,還是凶了他一句:“你……你幹嘛咬人啊?”
他扭頭就衝下了樓,一路跑到窗戶下麵,跪在地上,一邊嗚嗚嗚地哭一邊把破紙盒子和地上的石頭都攏進了懷裏。
可那些知了殼子都碎了,他在樓下哭了好久,回到房間後,捂著那一點好不容易撿回來的碎渣渣,又蹲在牆角哭了整整一宿。
我堵著耳朵一晚上也沒睡著,罵了他幾句也沒用,便也不再罵了。伸手摸了摸胳膊上的腫起來的牙印子,心裏就越來越不是個味兒了。
平時被人搶了飯都不吭氣的一個人,得是多寶貝他的那堆東西,才會這麼狠地咬了我一口。
突然地,我就想起了在家時我上學背的那個小書包,那是我媽這輩子唯一送給我的禮物,當初被我後爹搶走的那天晚上,我也跟這小傻子一樣,哭了整整一宿。
嘖!都他媽是一群沒人要的玩意兒,我怎麼跟那幫賤孫子一樣,偏偏欺負了他這麼個傻子。
第二天,我翻牆出去跑到河邊撿了一兜子五顏六色的石頭,又爬到樹尖一口氣摘了幾十個知了殼子,拿到了他麵前。
他還是那個樣子蹲在牆角,哭倒是不哭了,就是那雙挺漂亮的眼睛腫得跟倆燈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