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用這個名字稱呼我。
“嗯。”
“梁修......”他沒有看我,低頭轉動著手裏的罐子,又自言自語地念了一遍。
他沒再繼續說什麼,隻是一口一口很慢地喝著手裏的啤酒。
直到這一罐都喝完了,他才長長地出了口氣,慢慢地開口說:“林落……他其實不會係鞋帶。”
我坐在對麵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出聲。
“我那天是騙你們的。”他搓了搓額頭,出神地望著桌麵,“小的時候,教了他很久,他都沒有學會,後來是我每次偷偷地幫他係好,還騙媽媽說是他自己係的。”
我搖了搖頭,輕聲地接過了他的話:“他會的。後來學會了,會打蝴蝶結,還會自己刷鞋子。”
“是嗎?”他抬眼看向我,突然就笑了,“都這麼厲害了……”
“嗯。”我也笑了,繼續講道:“他是有點笨,那年我給他買了一雙鞋,要係鞋帶的那種,練了好多次才記住。不過後來,就越係越漂亮了。”
“什麼樣的鞋?”林染笙似乎很好奇。
“就是……當年電視裏的小孩兒們常穿的那種白色的旅遊鞋。我……我那年在別人家裏偷了點錢,回來的時候就給林落和小伍兒都買了一雙。”
“他喜歡嗎?”他又問。
“剛開始不喜歡。”我想了想又說:“不是不喜歡鞋,是……那時候他以為我跟別人走了,不要他了。就跟我賭氣,我走的時候也不去送我,我回來了還是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林染笙邊聽邊笑,笑了很久,忍不住還打斷了我,“他小時候就是這樣,平時看著很乖,一生起氣來就躲進房間裏,誰都不理。”
“那後來呢?”他接著問。
“後來……就哄了他好久啊。”我笑著歎了口氣,“好不容易才把鞋子給他穿上。一穿上他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晃著腿就開始衝著我樂。可我仔細一看才發現,鞋子竟然買大了。我就隻好糊弄他說,大了才好呢,還能多穿幾年。不過到了第二年的冬天,他又長高了些,鞋子穿著就剛剛好了。”
“他……有多高?”林染笙輕聲地問。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我想了想,伸手在桌子邊比劃了一下,“大概……這麼高。”
林染笙眨了眨眼,盯著我手的位置看了很久,然後才慢慢地轉過了臉,過了一會兒,換了個話題又問:“你剛剛說的那個小伍兒?是你們的朋友嗎?”
“嗯,是個小結巴。我們三個住在一個寢室,林落就睡在我們中間。”
我慢慢地和他講著我們在福利院的生活,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
他坐在對麵安靜地聽著,每當我講完一段之後,他總會好奇地問上一兩句。
不知不覺間,他手裏的另一罐啤酒也喝完了。他晃了晃空空的啤酒罐,眼神有些發直。
愣了一會兒神,他突然說:“我剛剛開始上台演出的時候,也想過……再出名一些,在電視上多露露臉。這樣的話,說不定落落就能……就能在什麼地方看到我了,或許……或許他就會來找我。”
他歎了口氣,仰著頭半靠在椅背上,眼尾泛著一片紅暈,話也說得越來越不清楚。“可我……我怎麼還沒有等到他呢?”
我盯著桌麵上兩個空空的啤酒罐,發了一會兒呆,輕輕地說:“哥,你喝醉了。”
他衝我眨了眨眼,眨得很慢,像是不太理解我的話一樣。
“哥?”他念著這個字,衝我笑了,“是啊……到最後……我還是找到了你……”
從他的眼尾悄悄地滑出了一條長長的細線。
“可他們都說你不是林落……”他閉上眼,嗤笑了一聲:“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