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諶的屍身帶了回去,而這片徹底失去生靈的土壤上,唯獨蒼樹依舊隱隱綽綽。那幾乎遮天蔽日的龐大樹冠籠罩在天上,濃得仿佛要滴落下來的生機凝固在樹梢上。
如此詭異的存在,如此龐然的異物。
公孫諶的存在實在是過於詭譎,為了防止他日後卷土再來,入夢來提議將公孫諶的屍身分為幾塊,鎮壓在不同的地方。
彼時,在紛紛讚同的語句裏,一直凝固不動的蒼樹又微微搖動了一下。
樹梢仿若有一閃而過的灰氣。
鎮壓公孫諶的事情了了後,雖然犧牲了無數的生命,尤其是有大量的凡人在修士戰火中死去,但這畢竟是劫後的修複。不管是修士還是凡人,他們都相信在滅除了惡魔後,他們將會如故事所說的那樣迎來美好的結局。
如果真是那樣……
顏如玉睜開眼。
他詭異地覺得自己不是自己,又覺得自己是自己。
原本他是看故事的人,現在,他也成了故事中的一員。
公孫諶塞進來的那些灰團子實在是太苦澀了,苦澀到了極致,就連舌根都在發苦。
讓他想到,原來他還有舌頭。
他古古怪怪地注視著那些灰氣在樹體上蔓延。
入夢來發現不了,可他要發現這些問題很是容易,想要清除異物也非常簡單。可是他不想這麼做,“想”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讓他懶洋洋地泡在暖水裏,一次次地忽視了天生的預警。
如此百年間,一日,入夢來侍奉的人過來,正要與以往一般將供奉的靈根獻上,卻在抬頭的那瞬間發出了慘叫聲。那聲音實在太過慘烈,不知道的還以為遭受了什麼酷刑。
可是蒼樹已經許久都不曾剝奪過其他人的靈根啊!
其他入夢來的魔修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卻發現那魔修隻是矮倒在地上不斷慘叫,卻看不出來究竟是哪裏受傷了。
為首的魔修怒斥道:“要發瘋也往別處去,可知這裏是什麼地方?!”
“頭,頭!”
魔修一邊慘叫著一邊撕開自己的皮肉,邊哭邊笑地的模樣異常恐怖。哪怕有幾個人壓著他,用法術束縛著他,他硬生滿地打滾蹭開了自己的皮肉,活生生就這麼疼死過去。
他的慘狀讓人吃驚,就好像……
“那地方”。
可是“那地方”之所以如此凶險,乃是因為裏麵沾染氣運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一著不慎就容易出大錯,可是這裏是蒼樹的地盤,怎麼會……
為首的魔修想起方才那失控魔修的話,下意識抬頭往上看。
頭。
他的眼裏流露出驚恐,“頭……”
方才那魔修說得沒錯,是頭。
蒼樹之上,原本以萬計數的脆嫩綠葉都蛻變作一顆顆灰蒙蒙的腦袋,他們擠擠挨挨蹭在一處,偶爾發出低低的好像痛苦的呻.吟。整一棵遮天蔽日的樹冠爬滿了蜿蜒的青絲,如同自大地蔓延而上的血脈,至於最頂上那無數的頭顱,每一張都別有不同!
底下的魔修紛紛跟著抬頭。
“別看!”
這提示來得已經太遲了。
瘋狂的囈語衝入他們的頭腦,爬滿他們的骨髓,占據他們的頭顱,在無法承受的瞬間擠爆所有的經脈,讓他們逐一逐一死去。
蒼樹的異動如何不引起華白刀的注意呢?
哪怕華白刀不想親身前往,可蒼樹的劇變如果不親眼確認,誰能保證計劃能如舊繼續下去?
華白刀確實與眾不同。
尋常魔修看了就要發瘋的景象,對他而言也就是吐血重傷罷了,倒也不會有性命之憂。雌雄莫辨的臉上流露出濃濃震驚的神色,他自言自語,“這不可能,這些都不過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