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沈家媽一直低頭包粽子,這時抬眼,卻見雪琴和小趙大包小包的並肩走來。上海的風俗,新婚丈夫要陪妻子回娘家過端午節。雪琴笑著與她們說話,還掏出一把枇杷塞到梁鸝和喬母的手裏,喬母笑嘻嘻地打量她:“和姑娘家到底不一樣了,愈發的紅光滿麵,皆是福氣!”趙慶文去和沈家媽和沈曉軍打招呼,彼此隨便閑聊兩句,不親熱也不冷淡。
喬母目送他們上樓,深深地感慨:“陳家真是屋裏住了一尊財神爺,日日招財進寶。”又朝沈家媽道:“儂看電視看報紙了哇,中央讓上海政府加快開發浦東,要建設經濟開發區,還劃分出陸家嘴區域,我一看,不得了,爛泥渡路就在區域的正中心,要拆要遷一定先動,雪琴這下發大財。”又嘟囔:“那寶珍,哎喲,真是可惜啊!”
她見沈家媽不搭話,偏還要說:“那曉得陳家爺叔不打算出海了?”
張愛玉問:“為啥?”
喬母壓低嗓門道:“上海以在到處是商機,他哪還舍得到海裏飄!聽說浦東政府出文件可以有償轉讓土地使用權,他打算去買一塊地,去年底不是成立了上海證券交易所麼,他買了不少股票,天天往交易所跑。”
張愛玉遲疑道:“不過我聽說這股票有贏也有虧,贏了倒好,要是虧了就會傾家蕩產。”
喬母表示讚同:“是呀,我們就這點死工資,太太平平放銀行裏生利息,賺點小菜錢,哪裏敢去白相玩什麼股票,那都是有錢人的把戲,與我們老百姓無關。”忽然看見喬宇站在門口東張西望,似在找她,連忙走過去。
沈家媽一陣沉默,包粽子也沒先前手腳麻利了,過有一會兒,才恍然若失道:“噯,拚命想要什麼,就偏得不到,寶珍真是沒福氣,當初要是答應嫁把小趙,現在日節不要太好過……”沈曉軍皺眉,打斷她的話:“和儂講過幾百遍,不是為了房子,是感情早就沒了才分手。不要再講這種話,被寶珍聽到,要氣死了,伊的自尊心來得強,姆媽又不是不知道。”
沈家媽有些不自在:“我就隨便講講!”
“隨便講習慣了,就容易脫口而出。”沈曉軍用棉線麻利的把粽子繞了幾圈再打個結,丟進盆裏,看包的差不多,起身去升爐子、燒水準備下鍋煮。
弄堂裏水氣蒸騰,各種棗豆類的清香混著肉香四處流淌,沈家媽給每人準備一小盅黃酒,用筷子頭蘸點給梁鸝放進嘴裏咂咂,就算過節儀式到了。
她自己留了些粽子,其餘的個數分好,分成幾份,先去敲對麵姚老師的門,姚老師開門出來,沈家媽道:“我曉得儂最歡喜什麼都不放,就吃白米粽,特意包了幾隻。”姚老師連忙接過道謝。她又樓上樓下除不在家的和陳家,都送到了,至於陳家,就叫梁鸝去送,出於一種頗微妙的心理。
梁鸝去叩門,是陳宏森開的,將碗抬到他鼻子前,眼睛彎成月牙兒:“我來送粽子,你聞,香不香?”
陳宏森深吸一口氣:“嗯,果然香噴噴。”把她讓進房,一家子坐在客廳有說有笑,沙發前的茶幾擺滿各種糕點和水果。
陳宏森道:“阿鸝來送粽子。”雪琴連忙站起身去拿玻璃盤,把粽子騰出來,又拿著梁鸝的空碗笑道:“你等等,我們也煮了粽子,拿些去嚐嚐。”
梁鸝湊到陳宏森耳邊:“聽說你們家新裝了抽水馬桶,我能瞧瞧麼?”
這有什麼不能瞧的,他帶她進衛生間,梁鸝圍著雪白嶄新的馬桶看,好奇地把蓋板揭起又放下,放下又揭起,當中是橢圓的洞,裏麵還有清水,她不恥下問:“哪能潵水小便呢?”陳宏森教她用,坐在上麵,用完後撳水箱上的按鈕,就見得裏麵嘩嘩冒水,卷帶著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