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在候車室裏。”
他倆不及多說什麼,快步往車站大廳裏走,廳裏嘈雜熱鬧極了,擠滿的都是旅客,列車站員推著小車在售賣花生瓜子餅幹香煙豆腐幹,清潔工拿著掃帚從人的腳麵掃過,沒多會兒花生殼瓜子殼餅幹紙塑料紙香煙屁股就堆起一座小山,兩人狹路相逢,又麵無表情的分開。大喇叭的聲響吵得人耳朵疼,一會兒尋人,一會兒播報車次,一會兒無邊無際的放著歌曲,一個挑行李的漢子腳下趔趄,扁擔一頭鼓囊囊的蛇皮口袋直朝梁鸝肩膀撞來,陳宏森眼明手快把她拉到一邊,算是躲過一劫。
梁鸝的心思沒在這裏,她瞪圓眼眸正在一排排長長的鐵椅子間尋找,忽然綻開了笑容。
第捌柒章
梁鸝用手一指,朝陳宏森仰臉笑道:“你看喬宇,他就坐在那裏!”
他順而望去,滿滿當當皆是攜大包小包的旅客,有一人占兩位蒙頭大睡的、有低頭看小說的、有把頭埋在手心裏,還有人在吃盒飯,湯水灑了一地,七八個孩子衝來衝去玩耍,其中個踩到湯水滑了一跤,哇得大哭起來,吃盒飯的冷漠看了一眼,不予理睬。其他孩子跑光了,那孩子隻得自己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了。說句實在話,在這樣嘈雜繁亂的環境裏,要想找到個人還真不容易。
喬宇坐在鐵椅靠中間位置,穿著白色短袖襯衫、藍色短褲,手插在褲袋裏,挺直背脊端坐,隻是個側影辨不清表情,但渾身所散發的氣質是憂傷而落寞的,對麵坐著兩個年輕的女孩子,悄悄拿眼看著他。
陳宏森無法明白此時自己的心境,他把手上的紙袋遞給梁鸝,淡道:“喬宇估計飯還沒吃,把這個給他。我去打個電話,給他姆媽報個平安。”說完轉身走了。
梁鸝摸著紙袋還是熱乎的,她朝喬宇走去,大喇叭播報通往四川、雲南、貴州、北京的列車開始同時檢票,頓時大廳裏亂成了一鍋粥,蒙頭大睡的、看小說的、吃盒飯的、小孩子們、甚至坐在喬宇對麵的兩位女孩子,都迅速站起身,或拎或提或背著沉甸甸的行李,朝入口方向排起長隊,檢票員穿著製服站在鐵欄杆側邊,查票業務邪氣熟練,瞟一眼便放行,反正到車上還要再檢一次票,過了閘門的都撒歡往裏跑,有一種生怕趕不上火車的恐懼感,其實這倒大可不必。
大廳裏除了喬宇和梁鸝,幾乎瞬間就空蕩蕩了,賣零食的列車站員和清潔工也不見了蹤影,牆上的大鍾滴嗒滴嗒指向了十一點。
梁鸝坐到他身邊,喬宇下意識看她一眼,神魂似乎這才回籠,嗓音沙啞地問:“你怎麼來了?”
梁鸝笑了笑:“你曾經跟我說過,想念阿爸時,就會來火車站坐會兒,看著從新疆開來的綠皮火車裏走下的乘客,哪一天,忽然間能看到阿爸的身影,那將是多麼開心的事啊!所以我想,你一定是來了這裏。不過你搞錯了方向,這是進站口,不是出站的地方呢!”
喬宇隻覺自己的心被重重地錘了一拳,他的眼眶潮濕,鼻子發酸,渾身僵直,手掌攥握,梁鸝還在自顧說著:“你今天吃飯了麼?這裏有……”她忽然被一雙手環抱住了,有些猝不及防,反應過來時,喬宇已經俯過身來貼近她,下頜抵靠著她的肩膀,耳鬢擦著她的頰腮,酥酥癢癢的。
梁鸝有些慌張地想,要是被陳宏森看見了可不得了。
“喬宇……”她試著喚他,喬宇低嗯一聲,輕輕地說:“讓我靠你一會吧!”
梁鸝心底頓時酸楚起來,這十數年間,他們同住一個弄堂,吃穿住行都在眼皮子底下,陳宏森家底豐厚,爺娘開明,他活得最幸福滋潤。而她雖然爺娘不在身邊,家境也一般,但外婆舅舅舅媽還有在美國的寶珍姨姨,都真心寵愛著她。哪怕是建豐,爺娘雖然沒文化,也沒太逼迫他成材。隻有喬宇,他永遠穿著光鮮得體,幹淨整潔,他帶的飯菜也是豐富的,他的學習名列前茅,但她知道他家境困窘,依靠喬母微薄的工資生活,他的姆媽要強愛麵子,生怕他在同學麵前低人一等,所以吃穿用度好的都盡給他,對自己一分掰成兩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