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訂到了火車票,實屬不易,兩人樂嗬嗬的打包行李,陸燕貞家在杭州,汽車站半小時發一趟車,她也方便。拿到成績單後,合力把宿舍打掃幹淨,再互相揮手告別。梁鸝背著書包去坐55路公交車,等車時竟然碰到喬宇,都覺得是個驚喜。
喬宇問她考試成績怎麼樣,梁鸝道還湊合吧,又問他考得好麼?喬宇也輕描淡寫說:“還行!”
但梁鸝知道,她說湊合是真湊合,而喬宇說還行,那就是真的行。
喬宇忽然想起什麼,問她:“陳宏森去哪了?我有一段日子沒見到他!”
梁鸝笑道:“他參加一個國際建築設計比賽,最近結果出來了,前天和老師一起往北京領獎去。以在春運買火車票難,他要是回不來可怎麼辦呢!”
喬宇抿唇道:“他有錢,可以做飛機回來。”
梁鸝想想也是,她瞎擔心了。
第壹零肆章
沈曉軍和沈家媽商量,如今時興年夜飯到飯店吃,不用自己買汰燒辛苦,而且花樣多,味道也不推板,吃好回來看看春節聯歡晚會,這個年就太太平平的過去了。
沈家媽不同意,沈曉軍還要勸,她生起氣來:“馬上要動遷了,外頭天天有人搬家,恐怕這是我們在此地塊最後一個春節,儂還要到外頭吃?要去那去,我要有始有終在自己家裏吃,況且,我不做飯,沈家的祖宗和儂阿爸吃啥,跟牢我們去大富貴吃?儂曉得那阿爸生前腿腳就不方便,哪裏走得噶遠的路。”
沈曉軍連忙笑著認錯:“是我考慮不周!”沈家媽氣消些,交待張愛玉和梁鸝,明天過小年,勿要困懶覺,早點爬起來打掃衛生。才講完就聽到弄堂裏有放炮仗的聲音,劈劈啪啪響徹天地,她道:“又有啥人家搬場走了?”拔腿就下樓看熱鬧去。
張愛玉從日本托運的箱子剛到,打開拿出一件新買的橄欖綠大衣,讓梁鸝試試看,前麵是牛角扣,鬆鬆垮垮的,梁鸝道:“顏色款式我都喜歡,就是這扣子怪怪的。”
張愛玉笑起來:“這種牛角扣是日本最流行的樣式,我看伊勢丹百貨裏隻有一個專櫃在賣,還沒有傳到國內來。”又拿出一條橘黃綠菱格紋的長圍巾給她,梁鸝往脖子間隨意一圍,搭配起來顯得文雅又精致。給沈曉軍也買了衣服皮帶和zippo打火機。還有沈家媽和夢龍的,另外就是許多護膚品和零食。
翌日打掃衛生時,或許正如沈家媽所講那樣,這將是最後一趟在這房間裏過春節的緣故,幾人環顧四周,當年有多嫌鄙此地破舊、狹窄,不隔音,僧多粥少,以在就有多親切、失落,留戀,心緒低沉。
還是一如往常的拆掉紗窗紗門,張愛玉從日本帶回的清潔劑似乎比洗衣粉要好用些,用細毛刷蘸溫水刷一遍,再用布抹一遍就幹淨如新了。
梁鸝則負責擦玻璃,從陽台開始,她站在椅子上,不經意朝對麵望去,馮老太太去世後,好像搬進來人住過,後來就不知道了,但此時老虎天窗緊閉,珊瑚紅的木框顏色黯淡了,玻璃曆過風吹雨打,覆滿水波狀的塵土,看不清裏麵,黑洞洞的。周圍細工細排的黛青色屋瓦上擺著一個花盆,空蕩蕩的,裏麵種的不是寶石花就是月季鳳仙雞冠花之類,這是弄堂裏常見的花種。或許當初的出發點是好的,讓其多沐浴陽光,但後來不曉是被遺忘,還是怎地,隻能自生自滅。
玻璃明亮後,她繼續擦拭房裏的舊家俱,舅舅有錢後打算換新的,被沈家媽阻止了,她覺得沒必要換,過去的家俱舍得用料,件件沉實厚重,雖然用了幾十年,爬滿歲月的磕磕碰碰,但依然是好用的。事實確也如此,上麵有暖水瓶、餅幹洋鐵盒、茶筒這些陳年放置留下的底印,邊邊角角有被搬動椅凳撞的舊跡又添新傷,刷的油漆被歲月抹去明亮,細細碎碎的劃痕愈發深刻,許多快要忘卻的就在這些溝溝縫縫裏藏匿著,不經意的擦拭或偶爾一瞥,哦,原來你還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