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冉霜心下了然。老夫人背上的傷口左右對稱,左邊那處是死前形成,應是死者的致命傷;右側的傷口傷痕平滑,更像是死後造成。如果她所猜不錯,這傷口的唯一作用便是打通死者的胸腔,刺破肺部,讓死者的肺腑萎縮,氣息無法下達肺腑深處,從而使死者窒息而亡。
“針口餓鬼,這定是針口餓鬼,”林管家哀歎一聲,“肚大喉細,口如針孔,這定是黑狗招來了針口餓鬼,活生生地吸食了老夫人的命啊!”
冉霜哭笑不得,搖了搖頭,解釋道:“死者顏麵發白,口唇青紫,眼瞼下有明顯的充血痕跡,四肢無明顯外傷,僅背部有一大一小兩處極小傷口。死者死因不是什麼惡鬼,而是窒息,不過不是被掩住口鼻,或這被勒住脖頸的那種。”
林管家登時瞪大了一雙渾濁的眼,道:“可老夫人被發現的時候,脖子上分明係著條白綾!”
冉霜將死者的脖頸抬起,戴著手套的手指拂過死者脖頸,解釋道:“死者下顎處確有瘀斑,不過瘀斑位置固定,肌理間沒有布料存餘,瘀斑顯然是在死後才形成。死者小腿前側一圈有烏青屍斑形成,不過正中央泛白,也就是說,凶手將老夫人製服在祠堂的供桌上,利用背後的傷口讓老夫人窒息而亡,”冉霜鬆開屍體,雙手握拳,做捏繩索狀,“等到老夫人咽氣後,凶手才用白綾吊住死者的脖頸,也就是卷軸上畫出的那副場麵。”
孫吉祥正站在冉霜對麵,聞言恨不得拍大腿叫好,冉霜忙向對麵使眼色,及時製住孫吉祥的動作。好在林管家並未注意他人的舉動,隻目光呆滯地盯著死者的臉看了半晌。
“大人的意思是……老夫人是他殺,而不是黑狗招來的厲鬼索命了?”
冉霜頗覺無奈,點點頭。是他殺。她在見到這屍體的第一麵便已經做出如下判斷。雖說畫上死者懷中環抱的大笑厲鬼讓她心裏很不舒服,但老夫人的死因絕無可能是意外或者自殺,他殺是唯一的可能性。
“可這……可這傷口……”林管家結結巴巴地措辭,“不過是小小一點傷口而已,又怎會要了老夫人的命?老仆從未差任何人給老夫人換過衣裳,外袍上甚至並未沾染多少血跡……”
冉霜與孫吉祥對視一眼。
旁的人無法判斷,她們這些仵作卻能迅速分辨出致命傷的致命原因,老夫人的死因倒是極好判斷,隻要將屍體開胸,確認肺部的狀態便可作出決斷。冉霜齊整貝齒輕咬住下唇,鹿眼微眯,從隨身的布袋中抽出鋒利的殮屍刀,道:“那就要剖開看看才知道了。”
“兩位大人使不得啊,使不得,”林管家急忙伸手來攔,“老夫人乃是被當朝天子多加關照的婦人,一時奶娘,一世奶娘,若是有人妄動了老夫人的屍身,上麵怪罪下來,老仆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啊——”
冉霜冷下臉。
冉霜雖說個子小了些,初見之時總會讓人輕視她半分,但這驚門仵作卻是她實打實依靠自己的努力拿到的身份。冉霜麵沉如水,一向柔軟的鹿眼也變得淩厲無比。
她平日裏幫助鄰家妻子對付施暴的丈夫時用的就是這幅表情,肅穆莊嚴,不容冒犯,饒是真有厲鬼,恐怕也要畏懼她三分。殮屍刀在她指間飛快轉了幾圈,刀上寒光閃過,冉霜多等了片刻,這才遲遲開口。
“既然老夫人身份尊貴,那我們能做的就隻有還給老夫人一個真相了吧?你們不是最講究要對得起死者的在天之靈嗎?順便說,林管家,如果我本來能找出真凶,卻被你耽誤了捉住此案真凶的時機,上麵要是追責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