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及分辨,就見風城胥一伸手臂,腳步微錯,高大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冉霜看不到那位闖進來的婦人,隻能看到男人的寬廣背影如竹般挺拔。
“是何人膽敢在夜裏撒野?”
那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以頭搶地發出砰砰的聲音。“老……老奴見過尚書大人!”
是活人就好過是厲鬼,冉霜偷偷鬆了口氣,從風城胥背後探出頭,隻見黑衣少年風七輕巧跳到老夫人身邊,腳尖挑起倒在地上的紙燈籠。燭火將滅未滅,風七淩空抓住竹竿,低頭擺弄了一會兒,紙燈又重新明亮了起來。
“是老奴的錯,衝撞了尚書大人,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跪在地上磕頭的老婦牙齒打顫,就連額頭上也滿是冷汗,看起來極為恐懼,伏在地麵上不停地打哆嗦。
倒也情有可原。
二人背後蛆蟲亂爬的屍體幾乎不成人形,就算身為仵作,要是在某個寂寥無人的深夜撞上這麼具行跡可怖的屍體,她說不定也要做出差不多的舉動來。
她咬著下唇,正不知該如何開口之時,風城胥略微向後挪了步子,將她半籠在身前,護住她不設防的背部,卻又沒觸碰到她,她隻能嗅得到對方衣上好聞的熏香。
“抬頭。”風城胥在她身後說,語氣篤定,“你是這府上的人。”
冉霜的視線同樣在老婦的衣袖腰帶等處掃過。林家家紋自然也是專門請人設計,與林管家身上的紋路完全一致,以彰顯老爺對這個家族的所有權。
老婦戰戰兢兢地抬起臉,不敢直視風城胥的星眸,隻垂著眼道:“是,老奴名為林子容,是這府上的嬤嬤。老奴知道今夜尚書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離開自己的房間,老奴無心違令不尊,隻是老奴無能,沒能看住小少爺,讓小少爺跑到了外麵。老奴……老奴怕那厲鬼會要了小少爺的命,隻得出來找尋,還望、望尚書大人恕罪。”
嬤嬤表現出的恐懼做不得假。
就如同今夜孫吉祥所說,身後這位刑部尚書大人身上背負的是天子的旨意,冉霜雖然對慶國的大部分禮法一竅不通,可還是知道天子手中掌控著慶國上下所有人的人命,而風城胥既是帶著天子的旨意前來,那便掌控著府上所有人的生殺大權。
剛剛她們是被嬤嬤嚇了一跳這不假,可絕對算不上殺頭的重罪,冉霜憂心風城胥會下令讓風七手起刀落,忙回頭小聲打圓場。
“尚書大人,別管她了,我看她也是找小少爺心切,不是故意嚇唬人的。畢竟我們還沒捉到凶手,小少爺這個時間在外麵遊蕩很不安全。”
風城胥星眸裏半是月光半是搖曳的燭火,神情複雜無比,似是對她有話要說。
不是生氣就好。冉霜咬著牙關強行與男人對視,你還能當場斬了我不成?
最後還是風城胥先挪開了目光,對那嬤嬤淡淡道:“天子全權委命於我,你此番夜裏出行,本可算是違逆皇命。但看在你對林家一片忠心的份上,今夜饒你一命。現在告訴我,剛剛為何尖叫不止?”
嬤嬤滿臉畏懼,小心翼翼地看向二人身後,旋即像是被燙到了般急忙收回目光。
“那人——那屍是蘭丫頭,”嬤嬤戰戰兢兢道,“她是老夫人的貼身丫鬟。”
作為府上的嬤嬤,本就應該對府裏所有的女眷了如指掌。冉霜之前的推測是,除了老夫人之外,林府裏另有一名受害者,嬤嬤的反應剛好證實了她的猜想。
昨夜扶著老夫人回房的丫鬟共有兩名,名為蘭丫頭的丫鬟性子古靈精怪,有時候就是會莫名失蹤、偷偷出去玩一小段時間。但仗著老夫人的寵愛,沒人掌她的嘴,也沒人給她個教訓,隻對她的行徑習以為常,因此雖說缺席了今日的點卯,眾人也隻當她又犯了貪玩的習性,無人想到她的失蹤竟是死後被丟進了枯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