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點頭,後退幾步。
不過三天而已。
就是告別的時候了。
冉霜所穿的這本《夜錦宮》畢竟是本小說,小說聽不到書中人的音色,她便也沒有想過這裏居然會有人的聲音如此符合她所有的喜好,更何況這還是她穿進來之後聽到的第一個聲音,她本以為此生無緣,卻沒想到上天給了她再聽到一次的機會。隻是風城胥的冷淡性子就擺在那裏,不是什麼多話的人,她也終究未能聽到幾句。
好在這人未能認出她就是三年前被禮部尚書送去宮中參與秀女大選的人,她依舊可以在玲瓏縣這方青山綠水間逍遙自在,這便是最大的幸運了,冉霜是知足常樂的人,旁的她也不敢奢求更多。
“好吧,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她一抹嘴,也像模像樣地拱手,歎道,“後會有期。”
為刑部尚書準備的轎子此時正遠遠停在路邊,她肩膀緊繃,眼看著風丙為風城胥撩起簾子,而身高八尺的男人則對風丙說了些什麼,然後才略微低頭,抬腿邁進轎內,邁入那方軟帳,邁回她三年前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京城裏。
直到那軟轎搖搖晃晃地遠去,她的肩膀才逐漸放鬆下來。胃裏確實有點脹,不過心情卻好了許多,至少比剛從地牢裏出來的時候舒服不少。
十天後,奶娘案正式結案。
天子並未過度追究林家的責任,也未給林家扣上侮辱天子大不敬之罪的帽子,隻下旨要玲瓏縣斬了歐陽賢一人,即刻問斬。
行刑那日,冉霜作為當差的仵作,同孫吉祥一起來到行刑現場。玲瓏縣太平了很多年,少有砍頭的大案,於是今日便格外熱鬧,過路百姓將行刑台圍成一個圈,熱絡地彼此討論。
“哎,聽說了嗎,這人是林家的那個瘋子書生,你聽,他還吟詩呢。”
“書生?書生怎會犯砍頭的罪過啦。”
“誰知道呢,聽說是上麵那位的旨意,唉,聖心難測喲。”
“衙門的人來了,噓,莫談國事。”
午時三刻,正是陽氣最重的好時候,在城南集市街口,冉霜再次見到了歐陽賢本人,那書生已經換上了一套嶄新的衣服,顴骨上帶著不正常的薄紅,顯是喝了幾杯小酒。酒壯慫人膽,現下跪在行刑台上的男人嘴角帶著笑,還在大聲吟詩。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丹心——”
冉霜閉上眼。
下一秒,手起刀落,吟詩的聲音戛然而止,百姓嘩然,溫熱的鮮血霎時間濺了滿台。冉霜身邊的孫吉祥忙上前幾步,將書生的頭提起來,放到匣子裏,著人飛快送往京城複命。冉霜隻覺無趣,正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卻有驛站的小廝將冉霜攔住。
“請問這位就是玲瓏縣的冉大人吧?”那小廝賠笑道,“這裏還有件從京裏送來的東西,原話是‘請務必送到冉姑娘手上’。”
她略感奇怪,不過還是接過長形的匣子,推開蓋子,發現裏麵躺著一把做工精良的扇子。
冉霜:“從京裏頭寄過來的?”
對方給出肯定的答複,冉霜想了想,屏息,抖開扇骨。
正麵是一片空白,她轉到背麵,正中四個蒼勁大字如柏如鬆。
寫著:冉家風骨。
落款:刑部尚書,風城胥。
他還是看出了她的身份。
第17章 景門仵作(小修) “我升官兒啦?”……
冉姓並非大姓,慶國同姓者眾,姓冉的卻不多,天子腳下隻有禮部尚書那一位。冉霜當年逃離京城也算是件人盡皆知的大事,雖說下麵的百姓不知禮部尚書家發生了何事,可這個層級內的人卻是清楚的,風城胥會想到她是禮部尚書的獨女也不足為奇,隻是這人著實是喜怒不行於色,就算發現了她的身份也並未表現出來,直到結案之後方才給她寄來這把親筆題字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