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星眸裏滿是問詢意味。
她明白風城胥的意思,對方是在問她,是否拿出丞相送來的證據。
那證物被壓在她腿上那一疊最近整理的東西的最下麵, 是一張相當古舊的紙製品,不知在什麼地方放了多久, 邊緣處已經開始發黴,上麵的字跡倒是端端正正, 右下角壓著冉霜從沒見過的紅泥印。在未知丞相是敵是友的情況下, 冉霜本不想動用這件證物,可畢竟是這件證物串起了她所有的猜想。
燕雀對於自己成為了丞相的棄卒毫不知情。
“你認識這是什麼嗎?”冉霜抖開那張紙,立在燕雀麵前, 她聽到自己的嗓音微啞,“身為衛國人,你不介意為我們翻譯一下這張紙上的衛國文字吧?”
是了,丞相錦塵的證物是一張寫滿衛國文字的紙,冉霜不認得衛國文字,好在風城胥認得,那是一張陳舊的出生證明,上麵清楚地寫著燕雀的姓名出生地與生年月日。
在看到這張紙的那一刻,燕雀臉上原本遊刃有餘的表情徹底僵住。
“不可能?!你手裏怎麼可能拿到這個??”
欄杆裏的男人刹那間褪去斯文的外袍,麵容有一瞬的猙獰,雖然對方很快緩過神來恢複原貌,對於冉霜而言卻已經足夠。
“這是你的出生紙。”冉霜疲憊地放下手中焦黃的紙張。“你認出來了,對吧?現在你可以開始解釋了,你為什麼會這麼詫異。”
燕雀出生在衛國遠離首都的某個郊外縣城。
無論是西南衛國也好,還是中原慶國也罷,皇室之人通過戶部掌控舉國上下所有百姓的生死數量,而落到百姓個人頭上的時候,便是這麼一張出生紙,抄在用於統計的冊子上,被壓在衙門的書房裏。直到這人結束完整的一生後,屬於他的那張出生證明才會被衙門負責此事的人焚掉,作為一個數字,和千千萬萬的數字一起,被縣城官員遞交到上層。
慶國天子在衛國國土上禦駕親征的時候,三軍鐵騎曾踏平了無數遠離衛國首都的小鎮,這其中自然也包括燕雀的家鄉。
隻看燕雀的談吐便可輕易得知,此人並非池中物,而是大戶人家的公子,隻是對之乎者毫無興趣,才會一心沉迷醫術,並未考取功名,而是在小小年紀將治病救人的本事學得出神入化。
這樣的人也有一張對應的出生紙,收藏在縣城衙門的書房裏,又在慶國鐵騎踏平小鎮之時被付之一炬。
沒錯,冉霜手中這張出生證明是假的,由丞相門下能人誌士偽造而成,不但寫滿衛國文字蓋了章,還像模像樣地做了舊,偽裝成從什麼地方撕下來的模樣。這東西無法作為證物獨立存在,唯一的用途隻有詐出燕雀的反應。
在場的三人均是聰明人,唯一坐在牢中的男人也在短暫的失態後很快意識到異常。再隱瞞下去也毫無意義,燕雀見到出生紙後的震驚已經證明了燕雀身世的真實性。
“在下確是衛國人,姓闕名宴,闕姓乃是衛國十二侯姓之一。”
闕家宅邸所在的縣城被燒毀的那天燕雀正在深山中采藥。
邊關連年征戰,傷員被源源不斷地就近送到有郎中在的地方,燕雀起了個大早潛入深山,試圖尋找一種治療燒傷很有效的外用草藥。他帶了足夠的幹糧與清水,在深山中采了足足三天才出山,而迎接他的則是被徹底燒毀的村鎮。
屍橫遍野,燕雀踩著無數人的屍體一路回到縣城,竟沒有見到任意一名臉活人。
衛國與慶國用的不是同一種語言,好在燕雀是大戶人家的兒子,家中自小便有書生教習慶國話的講法,燕雀在屍堆中走了一夜,見到的第一名活人居然是慶國的兵士,手中拿著長矛,用慶國話問燕雀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