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正中。
走路生龍活虎,將伺候自己的一眾丫頭婆子遠遠甩在身後,一點也不像記憶中生病,形容枯槁,小小的一團的弱小樣子。
還聽見了父親中氣十足,嗬斥母親不像話的聲音。
那聲音越來越近,真實地不能再真實。
雙親健在,就算是一場夢,她也無遺憾了。
鼻頭酸澀地厲害,她胡亂地將臉上的淚珠抹幹淨,不遠處父母的身影越發清晰,她提起裙子,一步步,堅定有力地上台階,邁過門檻。
阿娘,阿耶,不孝女玲瓏回來了。
眼看女兒走近,趙父整整衣衫,恢複自己往日威嚴的樣子,“怎麼今日就回來了?”
按規矩都是成親後三天回家省親的。
不等女兒說話,妻子已經用力地搗了自己一拳,厲聲道:“今日回來怎麼了?瞧你這討人嫌的樣子,都把玲瓏說哭了。哎喲,阿娘的心肝呀,別理你阿耶,今日回來才好呢。”
說著將人摟在懷中一頓安慰。
趙父眉頭一皺,眼看就要反駁,樹立家主的威風,瞥見女兒眼尾的紅,頓時跳腳,“怎麼哭了?是不是崔家的人欺負你?我就知道崔昫崽子靠不住,他家仙人板板兒,敢欺負…”
後麵所有氣急敗壞的聲音全都沒了,因為他嬌嬌軟軟的女兒撲進了自己的懷裏,還撒嬌般的喊了一聲‘阿耶’。
女兒自從看上崔昫那小子後,已經好久沒和自己這樣親近了。
趙父無措地站在原地,眼看妻子一臉笑意地看著他們,隻好動作生疏又笨拙在女兒肩頭拍了拍。
“哎呀,都是別人家的媳婦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呢…”
聲音刻意柔和,無奈得很。
附近一圈伺候的下人全都一瑟縮。
老爺平日裏一吼大地抖三抖,這樣子,實在讓人不習慣呀。
父親向來都是以嚴治家,什麼時候這樣和人說過話。
趙玲瓏好笑地鬆開僵硬地一塌糊塗的父親,回頭看了阿娘一眼。
旁邊笑嗬嗬看著的胡媽媽道:“老爺嘴硬,明明念叨玲瓏女郎最多的人就是您呢。”然後不顧自家老爺的瞪視,將人拉過來,左右瞅了一會兒,“怎麼小臉都餓瘦了呢?崔家的飯不合口嘛?……”
眾人走在前麵說著話,趙父沒插嘴,看昨日陪嫁出去的人竟然都跟著回來了,好不容易緩和的神情又一次緊張起來。
女兒已經出嫁,這樣回娘家,完全是和夫君不和睦的樣子。
崔家呀……哼…
趙父心間一哼,示意一下,長隨將一女郎陪嫁出去的婆子叫過來問話。
“回老爺話,咱們小姐在崔家受了好大的委屈呀。”
說著將昨夜新郎官不見,今早崔家婆子言語看不起主母、下人們互相爭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個明白。
方才的好心情頓時消失,趙父看前麵女兒和妻子說笑的歡快神情,眼中閃過一點後悔。
終究是他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崔家人實在是可惡。
這一日的晡食是趙父親自下廚料理的。
趙家是古法川菜的傳家,趙父早年拜師在成都,學得是最正統的家學,再加上這些年融合了眉山那邊的地方菜式口味,一桌子菜式鮮紅嫩綠,炸煮拌調,處處上佳。
覺得女兒在崔家受了好大的委屈,這一頓飯趙父恨不得將滿桌案的食物都夾到女兒的碗中。
廳堂中氣氛火熱,另一邊間壁的胡媽媽卻是氣憤不已,拳頭攥地死緊,“打得好!”
矮墩子上的杏仁正義憤填膺地說道崔家婆子怎麼說看不起趙家的事情。
胡媽媽說完,挺直身子,順著白紗窗布看向正在席間吃飯的女郎,依稀還能聽見女郎的嗬嗬笑聲,人不在跟前,可她像是一下子看見女郎嘴角上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