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鈺坐在床榻一側,俯身舀起一勺湯藥,因麵罩阻擋,她不知勺中湯藥會不會太燙,就這樣舉了半響,見勺中的熱氣緩緩消散,才敢遞到攝政王唇邊。

烏黑湯藥順著男子緊抿的薄唇流淌到枕麵上。

一聲輕歎過後,麵罩被女子揭開,毫無顧慮扔在金磚上。

石中鈺喝下一口苦澀的湯藥,捏開鳳殊影薄唇,一口口哺了下去。

床榻上的男子依舊紋絲未動,濃密睫毛在慘白的臉色下仿若是停經在雪地上的蝴蝶,不知下一刻是要振翅高飛,還是就此凍死在冰天雪地中...

瓷碗中的湯藥一滴不剩,緊握碗沿的手指關節崩得發白,原本空落落的碗底落下一滴滴水漬。

“鳳卿還說要下幽冥為哀家抓來三魂七魄,如今哀家的三魂七魄具在,你又在幽冥尋誰呢?”

“原來上一世哀家躺在床上時,鳳卿心中竟是這般感覺,怪不得鳳卿說寧可染上瘟疫的是自己,”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這是一世倒是換你舒服躺下了,可知每日遞上的折子足有半人高。”

“鳳卿啊,哀家好累,你醒來好不好...”

“哀家...在這一世還想做鳳卿的皇後呢...”

數日未曾合眼,石中鈺趴在鳳殊影胸口,口中喃喃自語,嗅著男子身上若隱若現的檀香,她慢慢閉上眼....

第92章 往事如煙 哀家若是不同意呢?

慈寧殿外, 大雪紛飛!

石中鈺僅著單衣羅裳,卻不覺得冷,因為她隻是一縷孤魂。

殿外站有數位帶有麵罩的太醫, 因特殊時期,即便頭戴麵罩, 也都隔著三尺遠。

“怕是不行了, 太後殿下不知隱瞞了多久, 現在就靠一口參湯吊著氣,這...”

“這話誰敢說!你沒瞧見剛剛攝政王發了多大的火,將跟在太後身邊數年的善水杖斃了!”

“...都到了這份上了, 也沒法醫治啊!”

石中鈺穿過眾位太醫,緩緩邁入既陌生又熟悉都慈寧殿。

她上一世的寢宮。

殿內金碧輝煌,陳設精美,就連桌案上的器皿也是萬裏出一的鎏金瓷窯,昭示著殿中主人平日裏過得有多奢靡。

隻是往日中神采飛揚的女子,如今卻靜靜躺在鳳榻上,雙眸緊閉。

床榻邊跪有一人,與寢室中包裹得嚴實的眾人相比,男子臉上未有遮擋, 劍眉擰緊,深邃鳳眼緊緊盯著床榻上的女子。

石中鈺走到男子身側, 蹲下`身,細細觀察他的神色。

她從未見過鳳殊影這般頹敗過, 印象中總是深不可測的眸子此刻渙散了神, 曾經撥動百石弓都不見費力的手掌,如今隻是握著床上女子纖細手腕居然打起了顫。

石中鈺轉頭看向躺在床上的自己,嘖, 還是這般漂亮。

且愚蠢!

愚蠢到在上一世沾染了瘟症卻不自知,低燒數日也不敢去尋太醫,生怕手下臣子會因自己此刻染病避之不及。

自信到以為自己隻是因瘟疫期間政事繁忙染上風寒,最終傳染上對她盡心盡力伺候數年的星蟬,害得星蟬死後被掩埋在亂墳崗中,連墓碑都沒有落下....

她這般愚蠢自私,卻仍被他視若珍寶。

“攝政王,太後殿下的病症已到後期,此刻最易傳染他人,您還是...將麵罩帶上吧。”

洪掌院的話從麵罩中穿出來,悶悶的.

“把藥放下,你們都退下。”

“攝政王莫要意氣用事,現下京中瘟疫四起,朝中諸多大事還需要您定奪,太後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