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祭不是在緬懷薛曼綺,薛曼綺是個惡人,法律自會審判她,她的作惡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她隻是感歎,一個人的成長環境是多麼的重要,兒時的單純,終究會被歲月一點點填補進內容,好端端的一個人,長大後竟然會變得麵目全非。
促成薛曼綺最大改變的外力是她的原生家庭,但,蘇清祭知道,當年四歲的自己在賭氣之下的一個決定,一句話,也成為了一個推力。
她最終,沒有在薛曼綺的眼裏尋找到最初的眼神。
二十五年前,她送給四歲的薛曼綺一個粉色糖紙的桃子味奶糖。
剛才,她又扔給薛曼綺一塊同樣的奶糖,味道、牌子和顏色都一樣。
原本,蘇清祭是沒想這麼做的,就在早上聽到陸鬆說薛曼綺來醫院了的時候,她心裏想的還是要好好教訓這個女人,把唐安然身上的傷都找回來。
可是,走上急診樓的那條走廊時,她心裏的想法忽然變了,她琢磨,要不要先給薛曼綺道個歉,然後再和她算賬。
鬼使神差的,吩咐陸鬆去買那個牌子的奶糖。
推開那扇白色門的前一刻,她手插在兜裏,攥著那顆糖,腦海裏浮現的是二十五年前的第一麵。
可當她推開房門的那一刻,還是一樣的腳底,還是那個太陽的陽光下,坐著的卻是一個身著囚服,滿身戾氣,眼神狠辣的人。
蘇清祭愣了兩秒,心頭浮現出兩個字。
可悲。
如何不可悲,連最後見到她時都要逞口舌,覺得在唐安然身上留下傷疤很自豪,或許薛曼綺的心理是,唐安然的那些傷疤會變成她和唐安然之間的一根刺。
蘇清祭沒向她揭露冰冷的現實,她根本不會介意唐安然身上的疤,因為她們的日子還很長,還有很多事可以做,她們會風風光光的結婚,接受許多人真摯的祝福。
而這個逞口舌之能的人呢?她會死去,會羅列著數條罪名死去,往後的日子,人們想起來,隻會戳之以鼻,罵她一句變態的瘋子。
她連算賬都不想了,沒必要,房間裏的四個便衣已經宣告了一切,法律會教訓她,用最鐵麵無私的正義教訓她。
那顆送出去的奶糖,她也不知道代表什麼。
也許是希望她還能想起孩童時吃糖的喜悅與純真,如果有下輩子,別再做一條瘋狗了。
瘋狗永遠是瘋狗,即便風光過,也還是一條咬人的瘋狗,死的時候,無人在意,甚至會有人因為渣滓被清理而拍手叫好,可恨,也可悲。
蘇清祭永遠不知道,在她扔出奶糖走出去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三年後,當所有的審判程序都已完畢,薛曼綺即將躺上注射執行台。
“你還有什麼遺願嗎?”
“我昨晚寫的那些話,別替我送出去了,燒了吧,當我沒寫過。”
獄警點頭,“好,我不會打開,連帶著信封燒,跟你的遺物一起。”
“謝謝,我能吃糖嗎?”
“可以。”
執行時間是在天蒙蒙亮的早晨,傍晚時分,薛曼綺的遺物被扔進火光。
一封信在火盆邊緣,剛燃燒起來的火焰還不算猛烈,信封被烤焦,裏麵的一行字,隨著火焰的蠶食露出來。
【我和那些小朋友起哄,是因為,我以為大家知道你沒有父母,會害怕。】
【但是我不怕,因為我沒有母親,父親也討厭我,本質上,我和你沒什麼不同。】
【我以為,如果他們都害怕你,那你,就隻是我一個人的朋友了。】
火焰蔓延開來,吞噬、消除了一切。
三年後的這些話,除了薛曼綺自己,再沒有人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