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豹終於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它將包袱背好,往木牌方向走了兩步,伸出右爪,將那塊木牌往橫梁外撥了撥。

木牌一半懸在橫梁外,這樣欲掉未掉的更是充滿誘惑,幼豹左右看了看,將右爪伸了上去,待到觸碰後,再嗖地彈出肉墊中的爪尖。

辟邪牌和爪尖相碰,終於沒能堅持住,斜斜墜落向下。

啪嗒!

哈!

幼豹咧開嘴,眼底閃過快樂的光,在那小太監發出呻.吟一般的哭腔時,它扭頭看了眼殿內的那道身影,再順著橫梁迅捷地奔了出去。

一彎新月劃過重簷殿頂,映照出那隻奔跑縱躍的小小黑影。它躍下高牆,熟練地在園林裏穿梭,提著燈籠巡邏的宮人隻覺得眼前一花,似有什麼閃過,待定睛看去時,依舊隻有幢幢樹影。

玉清宮位於皇宮西北角,是一座不起眼的偏殿,曾經住過前朝被打入冷宮的妃嬪,後麵就一直閑置著。直到最近,那殿中似是住進了人,白日裏有提著食盒的小太監進出,夜裏也會掌上了燈。

此刻玉清宮大門緊閉,隻掛著兩盞燈籠,一條黑影卻從對麵的林中竄出,飛快地鑽過圍牆下的一處水道,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院子。

月光將它皮毛照亮,白得似個雪團,正是剛才那隻呆在乾德宮外的幼豹。

幼豹放緩了步伐,一邊頻頻扭頭去看最右側的房間,一邊鬼鬼祟祟地穿過院子,停在正中那間房的門口,抬起小爪子輕輕推門。

吱嘎……

陳舊的門扇發出聲響,啟開了一道縫。在右邊房間亮起燭火的同時,幼豹從門縫鑽了進去,衝到最裏麵的大床旁,縱身一躍,鑽進了紗帳。

右邊房間的門被拉開,走出來一名三十出頭的太監,他端著燭台來到正房門前,看到那半闔的房門,臉上現出疑惑之色,連忙推門走了進去。

一豆燭光掩映,照出屋裏那架大床,透過朦朧紗帳,勾勒出其中一道人影。

太監將燭台放好,輕手輕腳走到床旁,抬手撩開垂落的紗帳,現出床上睡著的人來。

那是名十六七歲的少年,小巧的下巴陷入被中,露出微微嘟起的唇。皮膚毫無瑕疵,顯出一種白皙又細膩的質地,宛若上好的玉。長而卷的睫毛覆在緊閉的下眼瞼上,像兩排鴉翼。

“洛公子……”太監試著輕喚了聲。

床上的少年沒有醒,看上去睡得很香甜。太監沒再出聲,隻伸手替他將被角掖好,放下紗帳,輕手輕腳地往屋外走去。

待到關門聲響起,床上睡著的人也睜開了眼。

那雙眼又大又圓,眸子燦若晨星,哪裏有半分曾睡著的樣子?

少年掀開被子坐起身,竟是赤.裸著身體,他摸過枕頭邊的衣服窸窸窣窣穿好,撩開紗帳下床。

一雙骨肉均勻的赤足落在地毯上,他快步走向牆角的紅木立櫃,鬆垮垮掛在肩上的綢料睡衣發出摩攃輕響。

屋子裏沒有點燈,光線很暗,他卻熟練地避開那些擋住路的桌凳,像是黑暗中也能視物一般,徑直去窗邊書案前坐下,取過了一本卷冊和一支筆。

他一邊將筆尖含在嘴裏濡濕,一邊翻開了卷冊。

冊裏裝訂著一刀上好的宣紙,紙張雪白柔韌,整冊空白嶄新,隻有第一頁畫著串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黑墨團。

每個墨團看似不成章法,實則形狀相似,都有五個小瓣,上麵四瓣,側麵一瓣。乍眼看去,就像是稚兒趁父親不在,在他書冊上胡亂塗上的一串梅花。

少年將筆尖從嘴裏取出,唇上已經染了一抹黑,他顫巍巍地落筆,動作笨拙地描摹,在那串墨團後塗上了朵新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