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睡多久, 洛白走了也沒過一會兒, 他迅速朝著楠雅山的方向追去。

在看到路旁那隻正在大口大口吞食鹿肉的孤狼時, 他勒住了馬韁, 靜靜瞧著孤狼脖子上的那幾根稻草, 眼裏一瞬間湧出了熱的液體,卻立即又變得冰涼。

“把這條狼治好。”楚予昭沙啞著聲音,吩咐追上來的禁衛,接著又縱馬對著楠雅山方向奔去。

楚予昭剛趕至楠雅山腳,便看見石階積雪裏躺著小小的一團。他幾乎是摔下了馬,跌跌撞撞地撲過去,顫唞著手將小豹抱起。

小豹緊閉著眼,胸脯都沒有了起伏,身體冰涼,隻有心口處還剩下一抹熱度。

楚予昭去解自己的皮袍,手卻抖得怎麼也解不掉盤扣,幹脆粗暴地拉斷扣鎖,將洛白小心地塞進懷中,隻隔著一層中衣緊緊相貼,用自己的身體去給他保持體溫。

禁衛們也趕了過來,站在旁邊不敢做聲。楚予昭沒有看他們,徑直走向旁邊的馬,翻身就要上去。

可他連踏了幾次,都沒能踩中馬鐙,趔趄著差點摔倒,單膝跪在了雪地裏。一名禁衛趕緊去扶,卻讓他推開,再次翻身上馬,朝著來時的路飛馳。

邊境最好的大夫,又齊齊聚集在了那座院子裏,大氣不敢出地給躺在皇帝懷中的小豹診治。

皇帝一手抱著緊閉雙目的小豹,一手用勺子舀起參湯,小心地喂進小豹嘴。

參湯從小豹嘴裏進去,再從嘴角溢出去,濡濕了臉側的毛發,皇帝便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輕道:“這是綿綿啵啵湯,喝一口嚐嚐吧。”

大夫們已經給小豹治療了好些天。他們最開始對於被當做獸醫這事,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親眼見著皇帝對這隻豹的重視,現在再圍在小豹身側時,謹慎的態度不亞於在給皇親貴胄把脈。

以往他們會為了一味藥材的添加熱烈討論,爭執不休,可今天他們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因為小豹已經油盡燈枯,唯一的那口氣,全靠喂進去的一點參湯吊著。

屋內很安靜,隻有勺子偶爾碰觸到瓷碗壁時,發出細小的碰撞聲。大夫們大氣不敢出,直到皇帝語氣疲憊地讓他們退下後,才終於能行禮離開。

楚予昭擱下參湯碗,接過旁邊成壽遞來的帕子,將小豹臉側的毛擦幹,抬頭對成壽道:“大夫之前開那方子還得繼續喝著,但是太苦,他不喜歡,你在裏麵放幾塊冰糖,再捏幾顆丸子進去。”

成壽本想說什麼,但對上楚予昭那雙全是紅絲,深陷進眼窩的眼睛,終於還是咽下了所有話,隻點點頭,轉身出了屋子。

剛推開房門,他便聽到院門口傳來一陣小聲喧嘩,抬眼看去,紅四正大步跨入院子,身後還跟著兩人,分別是元福和卜清風。

小豹負傷那日,戰鬥一結束,楚予昭便沒有再隱瞞,將小白便是靈豹,也是洛白的事情,告訴給了他和紅四,並吩咐紅四去京城,調動所有能調動的暗棋和力量,將卜清風和元福一定要接出宮帶來。

紅四接了楚予昭的令,即刻便趕往京城,想來這三人一路上日夜兼程,所以短短時日便回來了。

成壽瞧見元福焦急的神情,心知他也明白了一切,便看了眼旁邊的屋門,示意陛下就在裏麵,歎了口氣後轉身離開,去準備湯藥了。

元福和卜清風進了屋,先是給楚予昭請安行禮,剛站起身,元福的目光就落在他懷裏那隻奄奄一息的小豹上,眼淚奔湧而出。

他不得不緊咬著自己手背,才不至於在禦前失態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