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係列活動,有問題的活動頁麵就淡出了大家的視野,始終沒人發現異常,直到上周,有心者將打油詩截圖,並用紅框勾出排頭內容發在微博上。微博很快被刪,但新媒體部乃至整個仲燦傳媒都如臨大敵。省宣和市宣的領導輪流趕到,要求嚴查此事。集團高層將劉存叫去狠批一通,劉存回來就讓旅遊美食版塊的臨時負責人張戚滾蛋。
講到這裏,遲玉已經明白,下一個必須滾蛋的是自己。
那活動是版塊其他人負責的,他監督過前期的執行,因為在紙媒幹了很多年,政治敏[gǎn]性一向很高,考慮到假期最容易被人鑽空子,放假前對活動負責人千叮萬囑,說應當暫時關閉網絡反饋渠道。負責人答應了,還當著他的麵交待下去,結果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岔子,頁麵根本沒能關閉,而值班員工又玩忽職守,或者說職業素養嚴重不足,竟然將打油詩給放過去了,造成如今的局麵。
李筱低著頭,欲言又止。
遲玉暗覺有異,正想問怎麼了,柯勁已經搶先道:“筱姐,麻煩不止這一樁?”
李筱愣了愣,看向遲玉,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現在咱們辦公室謠言滿天飛。”
遲玉問:“關於我?”
許騁點頭,“你知道就行,別往心裏去。”
遲玉聽到一半,苦笑著捏了捏眉心——新媒體部近來有人說他有嚴重的心理疾病,還與男人牽扯不清。
話難聽,卻是事實。
李筱憂心忡忡,“我一定會查出是誰在造謠。”
遲玉搖頭,“謝謝,不過別為我費心了。”
許騁以為他接受不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正欲出聲安慰,又聽他道:“其實我已經決定離職了。”
三人俱是一愣。
遲玉簡單說出自己的打算,怕他們不信,還把周晨鍾扯了出來,“我跟周教授商量過了,他也建議我換一個環境。”
許騁頓時鬆一口氣,李筱卻緊張起來:“那你今後做什麼呢?”
“不急。”遲玉笑了笑:“總歸是有路的。”
柯勁看著他,眉梢輕輕一挑。
幾天後,出院手續辦妥,遲玉回到蓮安小區,刷門禁時總覺得有人看著自己,轉身望了望,心道大概是太敏[gǎn],想多了。
家裏很幹淨,當初拉扯的痕跡已經不見了,遲玉想,得給房東打個電話,感謝一番。
房東是位五十多歲的婦人,知道他住院,還來探望過一回。前陣子,他跟房東說自己要出院了,房東笑說:“成,我去給你收拾收拾!”
他想當然地認為,家裏的清潔是房東叫人來做的。
房東在電話裏笑:“回來就好,別再受傷了,我昨天去了一趟,放了些蘋果在茶幾上。”
遲玉拿起蘋果,“謝謝張姐。”
掛斷電話,遲玉換了身居家服,打算將被套與床單換一換——已經是夏天,可以睡涼席蓋毛巾被了。
而臥室的床上,居然已經鋪好了幹淨的涼席。
遲玉有些意外,但一想房東的為人,又覺得不是不能理解。
住院幾個月,回到家緊繃的精神一鬆,他本想躺在床上休息一會兒,孰料剛眯眼就睡著了,醒來已是傍晚。想起還有事沒做,便走去書房開了電腦,敲出一份辭呈。
一切塵埃落定,去衛生間洗漱,心尖卻突然顫了顫。
漱口架上插著兩把牙刷,深藍色那把是他的,淺藍色那把是荀慕生的。
淺藍色牙刷還很新,像未用過一樣。除夕那天荀慕生匆匆趕來,陪他過了最不孤單的一個春節,他開了一把新牙刷,荀慕生就用了早晚兩次。後來,他們去了南部濱海小城。再後來,他們回到這裏,美夢被打得支離破碎。
將兩把牙刷從漱口架上取下來,遲玉凝視許久,最後輕歎一口氣,將它們一齊扔進垃圾桶。
深藍色牙刷已經用了挺久,是時候換一把了。
至於淺藍色牙刷,雖然幾近全新,使用的人卻再不會回來。
夜深人靜時,遲玉用溫水服了藥,躺在舒適的涼席上。他身體是好了,但精神方麵的藥物卻暫時不能停。周晨鍾的囑咐他都記著,但閉眼沒多久,還是想到了荀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