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時野。

城樓之上的塔巴洛也在此刻向他隔空喊話道:“時將軍可要考慮清楚!”

說罷仿佛生怕時野看不到般,令那名手持砍刀的將士將刀抵在了卿長生的脖子上。

時野此刻卻聽不見任何聲音,周遭一切人事物仿佛都似海水退潮一般盡數淡去,落在他眼中的唯餘一人。

他的卿長生,他的小卿。

時野有些倉皇的握緊腰間發號施令的長劍,幾次試圖舉起,卻都以失敗告終。

就在這時,他看見城樓之上的卿長生嘴唇微動,似乎正在說些什麼。

有時打仗時需要埋伏,雙方隻得以口型傳遞訊號,時野為此還特地學過認口型,因此卿長生想說的話,他隻一看便全明白了。

“倘若退兵,你我自此......恩斷義絕。”

這便是他想告訴時野的。

時野看著卿長生,心想他的愛人就在眼前,自己隨便尋個理由退兵,便能保他平安無虞,可他身後千千萬萬的將士,他們也有愛人,也有家人,他們不惜來這荒蠻之地枕戈待旦,爬冰臥雪,也全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愛人能平安順遂的生活。

他不該,也不能這樣自私。

時野顫唞著手緩緩舉起了腰間的長劍。

“攻城!”

隨著一聲令下,響徹荒野的兵戈聲起,那時日頭正自天邊緩緩下落,伴著最後一絲餘光照在那文丘士兵高高舉起的長刀上,一時間晃花了時野的眼,竟也沒讓他瞧見卿長生最後究竟是何種表情。

第21章 命牌

這場攻城仗足足打了一天兩夜, 及至第三日時天邊的第一縷曦光灑落,此戰才以夏國將士攻占金孟城告終,此地的文丘將士也被消滅泰半, 除卻金孟城主將塔巴洛將軍攜數十親眷趁亂脫逃, 夏國可謂大獲全勝。

就在時野帶著大軍攻進金孟城後, 唯一支撐著他理智的一根弦似乎猝然便斷裂了,他為了贏下這場戰強已經強撐了太久, 此刻再顧不上此戰後續的善後與安排,隻踉蹌著逆著人流跑出了城,接著便自顧自開始一具具翻看起堆放在地的屍體。

此戰甚是慘烈,城外一片血流成河, 屍橫遍野,是煉獄般的景象,倒在地上的屍身更是多不勝數, 有許多屍體更是殘缺不全或麵目全非,想在茫茫屍海中找出某一具, 無異於癡人說夢。

可時野此刻卻顧不得這麼多,他近乎執拗而瘋狂的在成山的屍堆裏翻找著, 哪怕腿上在攻城時被人砍出條深可見骨的傷口,也完全顧不得包紮,隻拖著條傷腿自顧自翻看著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此刻唯餘一個念頭支撐著他, 那便是他要把他的小卿找出來。

或許他的運氣真的算不得好,他在屍體堆裏翻找了一天一夜,也並未找到卿長生的屍體。

此時戰事方歇, 中途有不少被派遣在外的小股文丘士兵在戰場周邊徘徊,時野卻恍若未見般,隻行屍走肉般機械性地重複著那一個動作。

好在校尉及時發現了他的蹤跡, 處理完善後事宜後便帶著數十將士守在了時野身邊,校尉沉默地了他半晌,試探性的上前開口問道:“將軍可是在找什麼東西,不如告知我們,大夥幫著你一起找。”

時野一言不發,隻搖了搖頭,便繼續埋頭於翻找成山的屍堆。

校尉又道:“起碼先讓軍醫將您腿上的傷口包紮起來,倘若再不管的話,恐怕整條腿都會廢掉。”

校尉所言非虛,時野腿上那條猙獰的傷口此刻早已發黑化膿,一看便知再耽誤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