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長生的墓地並不在卿家祖墳,因著他是戰死,連遺體都未能留下,隻能立衣冠塚,故而卿善特意找了風水大師算出一塊寶地,據說將墓地立在此處,魂魄便能循著記憶回家。
此處是在郊外,除卻周圍立著的參差大樹,幾乎可以算荒無人煙。
時野將久和桂花糕擺在他的墓前,之後席地而坐,靜默地看著墓碑上刻著的卿長生三個字半晌,接著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終究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原本以為自己這次來會有許多話同對方講,自己的思念,自己的不舍,自己的愧疚,以及這五年間自己經曆的點點滴滴。◢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以前他便是這樣,最愛胡言亂語,什麼都要講給他的小卿聽,一個人能絮絮叨叨說上半晌,而卿長生往往也很捧場,像隻什麼溫順而乖巧的寵物般,總是低垂著眼睫將他的胡話也一字不漏地仔細聽著。
可此時此刻,臨開口時,他卻又什麼也講不出來了。
他想,身旁鮮活溫暖的人,和不知埋於何處的一抔冷骨,終究是有所不同。
時野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至樹林深處傳來一聲哀切的鴉啼,他才像猛然自夢中驚醒一般,將身體挪到了卿長生的墓旁。
“一別經年,如今我已當上能留名青史的大將軍,而你卻早已不再我身邊了。”時野輕聲笑了。
“你真是天下第一的大騙子。”
接著他將頭倚在冰冷的墓碑上,一如以往入夏的每一日,他都要枕著卿長生的膝蓋才能安然入睡。
“你恨過我嗎?”時野輕聲說道,也不知這句是在問自己還是問別人。“恨過我,沒能保護好你嗎?”
他閉著眼睛等了半晌,除卻耳畔喁喁蟲鳴,終究是再無人應答。
時野今日走了許久的路,實在有些累了,不知怎地便靠著卿長生的墓碑睡了過去,也許是日有所思,這次竟讓他做了一場好夢。
夢中有人拿帕子輕輕擦了擦他被夜露沾濕的額角,接著一雙溫涼的手臂環住了他的腰,隨後那人將頭埋進了他的頸窩裏,十分親昵地蹭了蹭。
“自我離開後,初時兩年,我看著你消沉痛苦,心中竟莫名有種詭異的快慰。”耳畔傳來他朝思暮想的聲音。“隻想著你痛苦一天,便能記我一天,我希望你永生永世都無法將我忘懷。”
“又過兩年,一切愛憎似乎早已隨時間淡去,獨留你的悲悔依舊延綿不絕,我這才意識到,或許是我的想法太過自私,已不忍看你仍舊沉溺於過去的回憶之中。”
“現如今,我隻希望你能安好,此生已矣,這輩子一直是我追隨著你的腳步,倘若來生有緣,便換你來找我吧。”
那聲音說道此處已有些哽咽。
“阿野,我從不恨你,我隻恨我們生在這樣一個,所有人都身不由己的時代。”
那人吻了吻他的額頭,隨後緩緩起身。
“是十分好月,卻不照人圓,經此一別,後會無期。”那人的聲音如同被風吹散的流沙般開始模糊。
“再見,我的小將軍。”
時野猛然自夢中驚醒,身旁卻空無一物,他仔細回憶起夢裏那人說的話,抬頭朝天上望去,隻見明月高懸,滿如銀盤。
確實是十分好月。
自時野平定叛亂的那一日起,他的英雄事跡便傳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就連皇上最疼愛的小公主都聽聞了他的英勇傳說,竟是不顧他拖著條瘸腿,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