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厚瞧不上我們這座小廟。算了不提了,來劉總我再敬你一杯。”
劉總也很會意,隻感慨了一句“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自此沒有再提這件事。
酒精入喉,微微有些辛辣刺鼻。席散後兩人沒有急著回家,而是沿街邊慢慢地散步。
天冷夜又深,滿街都是枯黃的落葉。
程逸安業已微醺,手拍大腿打著拍子,低聲慢慢地哼著曲,盡管調子悠揚,表情卻似乎並不那麼高興。宋珂半低著頭,靜靜看著地上的人影,很長時間沒有說一句話。
五百米走出去,路口出現一個燒烤攤。想起以前加班出來買夜宵的日子,程逸安止住聲,取下眼鏡放進公文包裏。他平時隻要醒著都會戴眼鏡,經年累月間眼眶已經開始凹陷,又因為年長宋珂幾歲,那樣側首看過來更顯得滄桑跟木訥。
他問:“宋珂,你想他麼?”
不用指名道姓,彼此都知道說的是誰。宋珂沒有和他對上視線,隻是一味地沉默以對。
他又說:“我有點兒想他了。”
三年的奮鬥歲月,彼此扶持著走過來,明明已經熬過了最艱難的關口,如今卻隻剩下他們兩個。走到路邊程逸安將公文包一放,甩手就坐到那上麵,也不去管會不會將電腦壓壞。宋珂隻好走過去,挨著他坐下。
“你知道麼,”他悶頭發懵,“其實一開始我有點瞧不上他,覺得他技術不行臭講究倒是一大堆,那小子……你、你還記得吧?剛認識的時候我讓他叫聲師兄,簡直就跟、跟要了他的命一樣!”
平常內斂的人喝了酒激動起來,效果顯得有些滑稽。宋珂垂眸無聲微笑:“記得。你跟他打賭誰先發現bug誰就贏,結果他慘敗給你,被迫幫你洗了一周的襪子。”
“這小子表麵大方,其實特別愛記咱倆的仇,背地裏不知道罵了我多少回。”程逸安也笑,笑完了眼底卻微微發紅,“有時候我都在想,那次打賭要是我讓給他,他會不會就不走了,會不會咱們三個還是好哥們兒、好搭檔。”
宋珂搖頭:“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這種事不能強求。”他胸腔裏慢慢呼出一口氣,大團大團的白霧飄得哪都是,“可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咱們過去的日子。我老想著要是哪一天他醒過來,回到咱們身邊就好了,要是真能那樣,讓我加多什麼班寫多少代碼都行。”
隻可惜萬事無法強求。
興許是情緒太糟,興許是心存僥幸,回家路上宋珂破天荒做了件蠢事。
酒後駕駛。
其實他隻喝了一杯,可車裏空間局促,暖氣嗚嗡嗚嗡地發出雜音,幾乎令他昏昏欲睡。快到小區路口時,忽然聽到嘭的一聲,車子追尾了。
頃刻間清醒。
做好了殺頭謝罪的準備,下車卻發現撞的不是別人,是那輛最怕最怕的邁巴赫。他以為是缺覺缺到眼睛出現幻覺,可是車上下來的不是陳覺又是誰?
陳覺穿著紮實的棉服夾克,手上還戴著皮質手套,見到宋珂就問:“怎麼會是你?”說完又醒悟過來,“對,你說過你住這附近。”
宋珂欲哭無淚。怎麼越窮撞的車反倒越貴,越不想見到某個人反倒越碰見這個人。賠不起,隻好連聲說對不起,說自己是不小心,內心分明沒有膽怯,可就是不願將頭抬起來直視眼前的人。
視線中,陳覺靜默地站著,手套取了下來。宋珂不肯看他,他也不發火。
過了好一陣子,他抽出一根煙,背過身躲開風點火。吸了兩口就拿在手裏:“怎麼走哪都能碰上你。”
以為我很想碰上你?
邁巴赫的屁股撞凹進一小塊,宋珂看在眼裏,心開始呼哧呼哧地滴血。疼啊,疼得很,都是錢,於是沒好氣地說:“陳總大晚上不睡覺,開著車到處閑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