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裏已經有幾分醉意,隻是自己聽不出。
陳覺笑了,手指輕輕地彈煙灰:“就是睡不著才到處逛,想找找有沒有什麼好去處,可以讓我舒舒服服地睡一晚。”
“市區那麼大,幹嘛偏偏逛到這裏來?”
陳覺嗬了一聲:“你那天還說市區小。”
哪天?喔,生日那天。
“你就住這裏?”
他慢吞吞點頭:“是。”
“這裏挺破的。”
“當然不比陳總的豪華公寓。”
話音一落,陳覺眼底忽然閃過一絲詫異。宋珂並不清楚自己哪裏說錯了,可是明確感覺到,自己有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隻好傻傻地站在那裏任人宰割。
陳覺斂聲:“你怎麼知道我有公寓。”
他張了張嘴:“陳念告訴我的。”
“她怎麼會告訴你這個?”
“我們——”沒辦法了,隻好胡編,“我們無話不談。”
陳覺靜了靜,嘴角微微下沉:“知不知道你說謊的樣子很明顯。”
他抬眸,陳覺看著他,像要看到他心裏去。
再也招架不住,他隻好雙手交握用力地搓,又低下頭朝手上嗬氣。沒想到陳覺居然明察秋毫,忽地靠近嗅聞了一下:“你喝酒了?”
他頓時傻眼。
“你有沒有基本常識,喝了酒怎麼還敢開車?”陳覺似乎生氣了,聲音也變得有些嚴厲。
他不言不語,跟個木頭似的。
“算了。”陳覺掐掉煙,“外麵冷,你快回去。”
“你呢?”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
他一口氣提不上來,掉頭往自己的車走。可是才走兩步就驀地頓足,靜立片刻,再次轉身走到陳覺跟前:“那車呢,車也不用我管了?”
陳覺看著他:“你管得了嗎?”
是是是,這麼貴的車我怎麼管得了。
他不識好歹地說:“那我就不管了。你那麼多車,應該也不在乎這一輛兩輛,等哪天你一命嗚呼,你的車就都變成陳念的了。陳念的就是我的,所以你的就是我的。”
繞口令一樣,把陳覺都氣笑了,笑過之後又問:“有沒有人說過你喝多了挺傻的?”
他搖頭又點頭。
“到底有還是沒有。”
“……有。”
“有就有,你躲什麼?”
原來我在躲啊,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宋珂自知失態,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陳覺對他說:“你還是走回去吧,車就停在這裏明天再說,這種狀態下開車我不放心。”
他又問:“你呢?”
“我還有事。”
“什麼事?”
陳覺看著他的眼睛:“我要找找我的回憶。”
這句話從耳朵進去,在心髒裏打了個轉,變為武俠小說中勢急力猛的暴雨梨花針。宋珂忽然疼得酒都醒了,匆匆將視線避開:“那我就先走了。”
“你走你的,不用管我。”
他嗯了一聲,提著公文包往家的反方向走,一直走到陳覺再也不可能注意到自己,才停下腳步慢慢回頭。
陳覺還在原地,後背倚著車門,也許還在想該往哪裏去。可是曾經的家就在一步之遙,甚至抬起頭,遠遠的就能夠看見。那是他們朝夕相處、日夜相對的地方,陳覺就站在那裏,短短幾百米距離就是回不去。
不敢再多看一秒,宋珂取下眼鏡匆匆向前,寒風中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很久。
那晚開始他變得有些不對勁,別人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睡到半夜他會恍惚聽見有人敲門,砰砰砰,極其真切,可是真把門打開外麵又什麼也沒有。在路上見到相似的車他會錯認成陳覺的車牌號,真的追上去又會發現沒有一位數字對得上。甚至就連工作的時候也是,好幾次他都以為陳覺還在,直到發出去的郵件被退回,顯示郵件地址無效時才會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