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1 / 3)

不願跟這樣一個病人計較,語氣就此緩和下去:“沒關係,身體是你自己的,我也隻是建議你去趟醫院,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這句話不算重,甚至聽著很和氣。可陳覺卻就此停頓,轉身往沙發深處躺進去,麵容更加灰敗。

宋珂想找一點冰的東西敷到他額頭上,誰知他的冰箱空空如也,最後隻找出幾小瓶威士忌。用毛巾包好以後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平常光喝酒就飽了?”

陳覺一味地沉默,態度很消極。

宋珂讓他把頭正過來,包好的冰酒瓶擱在他額頭上,因為怕摔,隻能用手扶著。陳覺睜著布滿血絲的眼,一言不發地看著宋珂。

過了一會兒,宋珂說:“你自己扶著吧,我得走了。”

他卻固執地握緊宋珂的手腕,腮邊的肌肉微微收緊,仿佛是很用力,很用力才讓自己沒有說什麼,做什麼。

時間靜靜地流逝,他們誰也沒有先說話,直到陳覺支持不住把手鬆開。後來宋珂去把客廳的燈關了,讓他能睡得安穩點,自己卻困意全無。

想起陳覺在印尼得瘧疾的那次,他們兩個正在冷戰,他沒把病情對任何人說,一個人在國外病得上吐下瀉,整整兩周才將將能夠起身。那時的他該是有多無助,又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回的國,聽到自己跟他說分手的?

又想起自己出差發燒那次,一個人昏倒在醫院裏,夢見爸爸,夢見爸爸對自己說保重身體。那時自己給陳覺打電話,說愛他,說愛了他整整四年,最後卻隻換來他冷冰冰的四個字:“回來再談。”

他們的確愛過彼此,可是愛過又如何呢?痛都快要比愛還多了,怎麼還能夠堅持下去。

宋珂低下頭,看到陳覺不安的睡顏,看到他的兩隻手交疊著放在身前,沒有忍住往虎口握了一握。

很輕,誰也不會察覺。

然後他起身走到廚房,開始清洗先前用過的那幾個碗跟盤子。一切似乎都還是從前的樣,他們兩個吃飯總是兩隻碗、兩個碟,日子過得很簡樸。其實陳覺明明可以過揮金如土的生活,可是依著他,能節省就節省。

站在水槽前,他把水開得很小,動作也盡可能地輕。他想,自己能夠為陳覺做的也隻有這一件事了,再多,給不了,也不能給。

廚房的燈光不夠亮,他低著頭,眼前模模糊糊的,應該是因為沒戴眼鏡。

沒想到忽然被人從身後抱住。

熟悉的氣息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宋珂嚇了一跳,盤子從手中跌落到水槽裏,摔得七零八碎。

可是陳覺固執地抱著他,死死地抱著,無論他怎麼掙紮都無濟於事。

陳覺將臉埋進他頸間,呼吸既炙熱又急促,混亂得很,聽不出因為什麼,半晌也不說話。

宋珂扭頭,被陳覺倉皇地阻止,滾燙的液體接二連三地滴到頸後。

這時才明白陳覺哭了。

總說男兒流血不流淚,無形中是層枷鎖,從小陳宗義又對他寄予厚望,不允許他流露出這種脆弱的情緒。陳覺僅有的幾次流淚全都是因為宋珂,因為痛苦,忍耐到極點才會發泄出來。

今晚卻突然且無聲。

宋珂的蝴蝶骨瘦得高聳,背上一點肉也沒有。陳覺抱進懷裏,一切就不再受自己控製。

“宋珂,我為我父母向你道歉,為我妹妹向你道歉。我身邊的所有人都在傷害你,包括我在內……你不該認識我,我沒給你多少快樂,反而讓你吃了那麼多苦。要不是我,你的日子會比現在好過得多。可是我應該怎麼向你道歉?我連請求你原諒的資格都沒有。”

他的嗓音聽上去支離破碎,宋珂任由他抱著,心裏空得像間空房子。身後的人是陳覺,這件事絕對絕對錯不了,因為陳覺的呼吸,陳覺說話的語氣,就連陳覺身體的溫度都還停留在記憶深處,就像鎖骨上的那道紋身一樣,不去想不代表它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