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2 / 3)

“是你遺憾從前的我,何故又不信今日的我?”

朱厭看著林寬,知道林寬所怨憎的,是自己竟也和他人同樣。

林寬又問他:“你抱歉什麼?是為方才你其實真想殺我,還是為你如今殺不了我?”

朱厭聽他所言,發出一點無奈笑聲。

說他不似從前,其實也還似從前。這般聰明的一個林寬,心知那一片葉刀,是自己真想動殺,但他就以林墨為借口,又令得自己心軟。

朱厭已經知道,這個狡詐無情的林寬今日一定可以殺了自己,雖不懼,卻仍有憾。

「但他好像並非是林寬,倒更像是另一個朱厭。」

原本朱厭想要得來的正是如此,但一切又都錯了。

他錯在不該在這人間遊蕩,看盡世事,日漸月染人性。

也錯在不該任由自己一魄留藏在季寧樂身上太久,竟習得憐憫。

林寬繼續問他:“或者,你抱歉的是因你將我複生,還將我變作了是你?”

朱厭委實不知,亦不能分清。他想及方才林寬所言後悔之“件件樁樁”,於是也道:“一切事。”

林寬懂得他這說話,輕聲一哂道:“其實,你也不必如此。”

朱厭抬眼看他。

“就算你心內不願,你亦總是心軟,”林寬笑問他:“對了,不知你聽過這世間一句說話嗎?”

朱厭大抵猜到他想要說的話。

人上人,邯鄲夢內練爐鼎。

鬼中鬼,欲求修為兩相摧。

這個林寬絕不會令心機白費,既然已使朱厭三魂七魄盡歸,便是朱厭不肯相助,還將鎖魂鈴也轉贈他人,但他自有辦法達成夙願。

雖如此,但朱厭最後仍舊隻道:“抱歉。”

林寬歎息。

“你和其餘人都是同樣。”

“你這愧疚,也隻不過是對從前的那個我,因你令他變作如今這般不善不義模樣。”

“你心內覺得,我也是假。”

自複生之後,林寬還是第一次感到了何謂不快。

他便也對朱厭再道:“抱歉。”

朱厭不知他是在抱歉什麼。

朱厭想起自己的舊夢,在那個夢中,是他自己擊碎了虛幻,因嫌那個林寬汙糟不堪,被自己侵擾。

「為何?」

為何總也不是他呢?朱厭在心內問自己。

「也許一切是命中注定,總不可得。」

朱厭已不想再盼求了,有一些失去的,確不可再得。

林寬的雙手擁緊了他,他自在林寬的肩頭望月長歎,縱有無限淒楚苦痛,但仍可假作此時真有兩心相同。

他終於懂得,為何如林墨,或季朝雲,那一切眾人,至情至性時候,會有淚落。

天上淡月朦朧,亦有蕭蕭葉落花拂,風吹迎送,朱厭任由林寬將其魂肉盡數吞噬,無影無息地在他溫暖懷抱杳絕消散。

他之鎖魂鈴墜於地,也是同樣無聲無聞。它們正落在朱厭所餘的一點血與淚中,而天光已漸亮起,黎明也快來臨,這山巔寂寥,晨霧繚繞,將一切事物染上薄紅顏色。

林寬無喜無淚,慢慢伸出手去,將其與泥塵一起握住。

作者有話說

沉酣一夢終須醒,冤孽償清好散場。

第250章 章之六十七 命定(下)

天已明。

嫋清峰上,無雨亦生雲。林寬獨立在重重彌漫雲霧中,見其散漫似輕埃,遮蔽視野,微帶寒意,雖不見姹紫嫣紅,卻又聞得風送花香而來,正可謂一陣落花風,雲山千萬重。

曾有願,那朱顏不改長依舊,花中消遣,酒中忘憂。今日已無懼世人毀謗,卻無花無酒亦無舊友,隨著林寬之輕歎,有九枚鎖魂鈴飛旋而起,合麒麟及朱厭之功法摧動,將杳然濃霧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