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百姓。
也正是因他將烏尤花氏的秘密告訴了邾琳琅,才有其後諸事發生,莫說令他這般慘淡,無聲無息地再死一回,便是將他於世人眼前千刀萬剮亦不為過。
“既如此,”朱厭又問林寬:“那我殺他,何錯之有?”
林寬一笑:“此事與對錯無關,你自然可以照你意願行事,我亦如此。”
但林寬真正想說的,也不是此事。
“我想問的的,是你將一切事告知幽獨眾人,親手殺陸懷瑛,然後又傷了邾琳琅,是何緣故?”
朱厭懶得再聽下去,打斷他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好。”
林寬說出這一字,朱厭已聞鎖魂鈴破空而來之聲,五枚鎖魂鈴飛旋而至,遍襲他周身要害之處。
朱厭有一瞬心亂,但也並不意外,於是亦以鎖魂鈴拒之。
他們二人不是第一次有這相殺時刻,但這一回卻比從前更真。聞得鎖魂鈴彼此相撞,有雷霆乍震,金石相撞驚聲,見清冷月色之下,塵灰漫揚,朱厭翩然降下,任由方才足下所立參天巨樹轟塌,心內卻知林寬方才所施展的真是絕情殺招,隻因想要證明一些心事。
朱厭的三枚鎖魂鈴,堪堪將林寬所使四枚鎖魂鈴攔下,現正有一枚鎖魂鈴抵於他額心處,可謂生死存亡時刻,岌岌可危。
果然,朱厭見林寬與自己對望,還含笑與自己相問,就仿佛並非是他,正將自己置於死生一線之間。
“兄台,你既言已經得償所願,那你的鎖魂鈴,如今又在誰人手上?”
朱厭仍舊一言不發,但其實也早知道,不能瞞得林寬此事。
今日林寬所持鎖魂鈴,皆來自林墨,正是誕育朱厭三魂七魄之物。當年是朱厭將它們留在了幽獨,作為信物,其後也是朱厭,以其中五枚來作五行造化,塑造了這個林寬的肉身。
餘下的四枚,再加上因陸允璉身死,陸懷瑛返還林墨的一枚,如今都在林寬手中,令他有五枚鎖魂鈴可供驅使。
而從前的朱厭,曾有一魂六魄被麒麟的鎖魂鈴囚困。除了一魂胎光,一魄雀陰在身,也還有那個麒麟兒留給他的兩枚鎖魂鈴,如今被他充作耳墜來飾。
此時朱厭之一魂六魄已經全部重歸,已經得回原本屬於麒麟的十枚鎖魂鈴,但林寬卻隻見他耳上那兩枚,以及方才與自己對抗所役使的三枚。
林寬既無情,若是從前的朱厭,自會以全力拒之,反將林寬製住。
「不,不對。」
林寬心道,也許應該說,方才他已是竭盡全力。
隻可惜朱厭如今也隻留有五枚鎖魂鈴在身,於是林寬伺機而動,他是略遲一招,才落下風。
“你不說,就像你分明設計,最後卻也不阻攔那周未前去青墟,就為了讓我先放過楚萊婁家眾人。”
朱厭都不否認,就用沉默作答,令林寬知道自己所言所想,都是真的。
林寬抬袖,令那抵於朱厭額心的鎖魂鈴後撤些許。
朱厭卻也不動,不逃。
“為什麼?”
朱厭是從來能說慣道的,林寬聽過他無數刻薄言語,逞其口才,但此時他竟隻道二字。
“抱歉。”
這是方才林寬曾說與他的,也是林寬此刻不想聽到的。
「為助不相幹的他人,竟連一個林寬,乃至自己都叛離,真極遺憾。」
林寬回袖,見那一枚曾屬於朱厭的鎖魂鈴,驟然擊穿他舊日主人的頭顱。
那鎖魂鈴在體內遊躥,傷損三魂七魄,朱厭從未受過這樣沉重傷勢,覺十分難捱,頹然跪倒在地。
這也好,反正他也不想看這個林寬的麵目。
但這個林寬,卻不肯讓他垂首待死。
他亦屈膝著地,溫柔的指尖從朱厭流血的額心,劃過麵頰,最後捏住頸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