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接話說:“兒子聽額娘的話,好好拾掇一番自己,這身可有不妥?”

敏嬪沉默好半晌,道:“日後不許穿這樣的黃。”

身旁的大宮女忍笑著低下頭,見胤祥一頭霧水,趕忙解釋說:“娘娘的意思是,等阿哥養白回來,自然什麼也穿得。”

“……”胤祥不由自主摸了摸臉,聯想到慈寧宮正殿與汗阿瑪的一番對話,哼哧著應了下來。

母子倆和樂融融,不一會兒說起二位公主,十三的親妹妹,沒過多久,有宮女在簾外輕聲稟報:“主子,夏太醫在外頭候著了。”

敏嬪一笑,輕聲道:“請太醫去梢間等一等。”

鼻尖像是環繞似有若無的藥味,胤祥雙手一緊,問:“太醫前來,是為額娘請平安脈?”

很久之前,他問過十二哥額娘胃口不好該如何,過了幾日,從宮外買來幾罐蜜餞話梅,叫人捎去啟祥宮。又是半個月過去,他心血來潮瞧了瞧,見額娘將蜜餞開了封,卻很少用過,許是不甚合心意。

也是南巡前夕,額娘用膳用得多了,不再同從前那般食不下咽,他便把這事拋到了腦後。

敏嬪點頭,溫和又慈愛地道:“這個時辰,恰是慣常把平安脈的時候。”

胤祥向大宮女望去,見她們低垂著頭,看不出半點端倪,心下越發繃緊,麵上不動聲色地笑笑,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三步並作兩步,掀開簾往梢間奔去。

敏嬪一驚,起身喚他:“胤祥!”

十三疾奔而去,與夏太醫看了個對眼。後者不是候著請平安脈,而是守在小火爐旁溫一碗藥,梢間彌漫著濃重的、苦澀的藥味兒,直直讓他的心往下沉,連眼眶都紅了起來。

棕黃色的身影突如其來,嚇了太醫一大跳,就見十三阿哥默然半晌,哽咽著問他:“我額娘得的什麼病?”

夏太醫緩過心神,為難地不肯說,十三眼神一厲,正欲逼問,敏嬪在宮人的攙扶下匆匆趕來。

瞧見兒子的紅眼眶,敏嬪心下又軟又酸,柔聲叫住他:“胤祥,不是你想的那樣。額娘已經沒事了,這是補身子的藥……”

心知再也瞞不住,她頓了頓,溫和地妥協道:“夏太醫,你來說。”

夏太醫鬆了一口氣,趕忙應是,轉而看向十三阿哥:“娘娘得的是胃裏的痼疾。起初蟄伏得深,讓人無法察覺,唯有胃口不佳之狀,可就在三月前,發作得愈發凶猛,食不下咽且時有絞痛,這才請了老臣過來。按理說,痼疾治愈難,何況生在胃裏,再過一段時日,怕是藥石無醫。”

藥石無醫……

胤祥聽得麵色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的時候,夏太醫來了個大喘氣,“娘娘不願宣揚出去,成日深居簡出,老臣才疏學淺,實在想不出治愈的方子,幸有調養手冊生了奇效!”

說到這個,眼底有了光彩,“痼疾都有共通之處,有調養手冊在,娘娘的病哪裏算得上藥石無醫。如今已然痊愈,再喝幾劑補身子的藥方,保證初愈的身體康健,才算有始有終。”

胤祥愣住了,通紅的眼眶忽而定格,許久沒有反應。

額娘,痊愈了?

敏嬪鼻頭發酸,上前幾步把他擁在懷中,“好孩子,你二嫂掌管後宮,自然知道請太醫的事,是額娘央她不要告知你的。你瞧,額娘不是好了麼?南巡路上,豈不讓你徒增擔憂。”

出門在外最忌諱這些,敏嬪一片慈母之心,胤祥如何能不知道。他閉了閉眼,落下一滴淚,心頭又哭又笑,還止不住地後怕,差一點點,他就要失去額娘了。